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癡皇后 | 上頁 下頁
四二


  「為你,值得!」

  我以為自己故作輕鬆的話,能將眼下的沉悶打破。可他竟說出如此簡單讓我不得不沉默的話來。

  不滿我的沉默,他重複著再次強調:「為你,值得!」

  「還是好好想想明天的國葬吧?有幾分勝算?」我只得繞開話題,揀了個我自認為最應該談的內容。明天,太陽還會不會為我們而升起?我不知道。

  「沒有勝算!」他的手更用力了,語氣卻是輕輕淡淡的,似乎天下與他毫無干係。

  沒有勝算?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如果這話是從平民老百姓的嘴裡說出,我可以不信,可是這話出自他——堂堂的焰國太子之口,我有理由不信嗎?我的冬辰,你在哪裡?

  天亮前黑暗之極的時刻,我們誰也不再多說話。

  方浩不辱使命,終於在天大亮之前帶著靖王及時趕到,還帶來了車駕。

  打了個照面,我發現靖王正是進烈日營時所遇之人。他一身儒衣,袍帶輕輕,隱透著一種優雅貴氣,只是看我的眼光依然光怪陸離。

  「花點點見過靖王。」

  「花小姐不必客氣了,先上馬車吧,城門處本王已安排好了。」

  我正要走,手卻被烈焰明固執地拉住了:「花兒,坐在我身邊。」

  一時間,方浩、靖王以及正抬著擔架的三名近身侍衛,全都看向我。不知該如何表情的我感覺太不自在了,說話像口吃似的:「好,好吧!」

  如此,我們相安無事地進了西城門,直接進駐了靖王府。一進王府,靖王既安排了醫術精湛的太醫為烈焰明診治,又為我安排了香湯沐浴。換了身衣衫,我身上那股膩人的血腥味兒再無跡可尋。累得四肢無力,倚倒在花園裡,眯著眼,感受著晨光在芭蕉葉上一點點亮起來的散漫姿態。攤開雙手,冰瑩的掌上全是被粗糙的樹皮刮出來的血痕,不時地傳來鑽心的痛,心裡卻一點也不後悔,畢竟他救了我一命,這麼做實屬應該。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一定是方浩。

  「太子殿下怎麼樣了?」

  「我很好!」

  尋聲望去,烈焰明靠在旁邊的花牆處,眉眼透露出無盡的暗淡與不妥協。那花牆之上,滿是攀附成各種形態的紅薔薇,青枝繚繞,荊棘密佈,花兒卻開得豔冠群芳。這畫面,怎麼看也不相稱。

  怎麼可能?那麼虛弱的一個人會如此堅強地站在眼前?古代的醫術是不是也太發達了點兒?我站起身,用力睜大疲憊的雙眼,驚得張大嘴,一時無語。

  「花兒,記得我送的紅薔薇,記得等我。」霸道地宣佈著他在我意識裡的真實存在,他深深地看我一眼,酸澀氾濫成災,邁著緩慢而困難的步履轉身離去。一種倔強的鬥勢在他的身影上化開,感染了陽光,充滿了力量,而這樣傷重之極卻鐵骨錚錚、誓不倒下的身姿多像一個剛強的未來君王!

  他走之後,安靜的花園裡只餘下了花香。我靠近滿牆綠葉緊裹的紅薔薇,伸手劃過那嬌豔的重瓣之花,花刺再為我傷痕累累的手添一道新傷!他可曾知曉:紅薔薇的花語——熱戀?

  第十章 國葬之圍

  天濛濛亮,啟明星在天際閃爍著。

  國葬隊伍浩浩蕩蕩,像長蛇陣似的,從皇宮大內緩緩出發。

  隊伍最前端為眾多全身素服的錦衣衛精騎開道。吹奏著哀悼之樂的禮樂隊引領在前,數百個宮女太監的儀仗隊緊隨其後,或舉或抬地帶著紙衣紙馬、靈牌及葬陵用品。一群毫無表情的光頭和尚,一邊敲著木魚,一邊「咿咿哇哇」地頌著誰也聽不懂的經文,尾隨在後。二十四人抬著的巨大皇帝靈樞徐徐前行,披麻戴孝的烈焰明以儲君身份雙手扶棺步隨帝柩;之後是各皇子皇女、後宮皇妃的車輦;再才是以品階次第列隊的諸臣百官,最後是大批的軍隊壓軸護送。整個隊伍恐有上萬人之多,入眼者無不白衣素縞,車馬無不披戴白帛、銀花,巨大綿長的送葬隊列就像一條緩緩流動的白色河流,莊嚴、哀慟又沉肅。

  靖王為親王身份,排列在臣子百官前排,我扮成男兒身,以貼身侍衛站在他身邊,跟著緩慢而行的送葬隊伍螞蟻爬似的移動。左右打量,沉痛無比、號啕嗚咽者不在少數,冬辰不在隊列之中,未見半個識得之人,可以肯定的是左右隨行的臣班之中,施相及其黨羽占了大半部分。

  昨日晨分,烈焰明進皇宮時交代過,說是此行兇險,不允許我同行,要我留在靖王府。是我再三懇求了靖王,才得以見證眼前這一切。他曾說過他沒有勝算,我一直為這話感到深深不安,心中擔憂著美若桃花的冬辰。身為太子少傅的冬辰絕不會放棄太子,一定會想盡辦法前來營救,我知道他一定會出現在國葬上。在這樣多方勢力的較量中,成者王,敗者寇,或許這將是我與冬辰最後一次見面,我不能不來。

  見我目光四處搜索著,靖王小聲地道:「少安毋躁。」

  這句話似乎還有另一層意思,我怔了怔,強抑住心中緊張情緒,盡可能地表現平靜,再不張望。

  兩個時辰之後,恰為正午,送葬隊伍已至皇陵。陵墓巍峨,在炎炎赤日中彰顯著至高無上的帝王之氣。龐大的列隊稍事休整後,頂著烈日,由禮官主持,行了一番空前隆重的祭祀叩拜之禮。

  祭祀進行得很順利,沒出現任何異常,四周平平靜靜地,不見一絲異常跡象。事實上,正是這樣波瀾不驚的場面下包藏著無與倫比的禍端。

  高臺之上,白衣素髮的必定是皇后,只見她青絲黛發,鬢邊別著兩朵白花,額系三尺白綾,一副慘痛的模樣兒。不過那暗地裡透出的氣勢,卻大有不讓男兒半分的氣魄。烈焰明一身孝裝,身形有些滯然地立在她右面。而皇后的左面站著一個長相驚為天人的陰柔男子,想必就是二皇子沒錯了。如果說烈焰明像火,那這位二皇子就像水;如果說烈焰明為日魂,那這位二皇子必為月魄。此時此刻,我真為烈焰明擔心,重傷之下步行了兩個時辰,明知有人要反叛奪他權位,還得要大無畏地挺直了身板,傲然地站立在毫無遮擋的靈台前,藐視群臣。離整個國葬結束最少還有兩個時辰,他那樣一身重傷能熬得過去嗎?

  「吉時已到,入——陵——」負責施禮的官員面紅耳赤地大聲道。

  我身子一震,心一下子揪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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