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小女花不棄 | 上頁 下頁
九〇


  照他的說法,望京莫府最初成立方圓錢莊便是奉旨辦事。明月山莊和江南朱府橫插一腳搶了差事,誰輸誰贏還真的說不清楚。她回味著莫若菲的話,嘴裡有些發苦。

  莫若菲話峰一轉笑道:「你說你不知道就算了。明年沒准朱府虧了銀子心疼不接手了,莫府還能再拿回來。你爭我搶皇帝陛下可以居中制衡。他老人家舒服了,莫府朱府也相安無事。做生意吃獨食也不好。你說對不?青妍,你也別想著能逃了。我是不會放你的。我身邊找不到第二個可以放心說話的人了。」

  望著兒臂粗的鐵柵欄,柳青妍眼裡起了譏誚之色。她手上沒有斷金截玉的寶刃,想逃出去無疑癡人說夢。她平靜的說道:「你遇到天大的麻煩了?」

  莫若菲呵呵笑了:「你很聰明。花不棄死了,中了毒死在淩波館。」

  柳青妍也笑了:「你是氣惱莫夫人的幼稚舉動給你帶來了大麻煩?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莫伯送來的湯有問題。」

  「哦?你是用毒的行家?」

  「不是,我只是覺得每天的湯其實用不著莫伯親自端來的。所以每次都偷了一點喂兔子。它本來挺活潑的,後來就萎靡不振了。」

  莫若菲沉默了片刻後道:「我並不知道。我以為如今生活好了,應該和諧才對。女人哪,心眼比針尖還小。惹出禍來最終還是要靠男人出面解決。」他悵然的望著石壁上吐著暗淡光芒的油燈出神。如果他知道了,他會勸母親停手嗎?

  柳青妍想起自己的父母,如果能找到他們,她也會這樣孝順嗎?她感歎道:「能有你這樣的兒子,莫夫人很幸運。」

  莫若菲喃喃道:「你錯了。能有母親,是我的幸運。你不會明白的,不管她再殺多少人,再惹出什麼樣的麻煩,只要她對我好,我什麼都不在乎。」

  柳青妍翻了個白眼道:「你既然下定了決心,還煩什麼?以你的心思,替她掩藏並不是件難事。」

  莫若菲突然有種衝動說出自己對花不棄莫名其妙的感覺。悶在心裡的事情太久太久,久到由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一絲驚詫,變成了結在心底深處的石塊。在遇到花不棄後搖晃了。讓他不安,讓他……心痛。

  想到這個詞,心臟果然傳來一絲類似於痙攣般的痛楚。莫若菲笑了笑道:「我為花不棄心痛。」

  他說完後拍拍屁股,順手將沒喝完的酒放在了鐵柵欄前:「睡不著就喝點酒吧。反正以後我會常來找你說話。」

  石壁上的油燈將他的身影孤獨的拉長。柳青妍回味著他的話,心裡產生了一絲恐懼。難道自己一生都將在這個陰暗的石道石牢裡渡過?每天盼著他來找自己說會兒話?她一躍而起撲到鐵柵欄前嘶聲喊道:「你告訴我父母的秘密,我助你對付明月夫人!」

  莫若菲心裡驀然變得輕鬆起來。能夠完成七王爺交待的事情,將來莫府會不至於太慘吧?他微笑著回過了頭。

  南下坊的夜依然喧囂。早關了鋪門板的興源當鋪內堂裡,海伯恭敬的站在朱府大總管朱福面前。

  朱福只有四十出頭,蓄著文士最喜歡的三絡長須,戴著文士巾,穿著褐青色的長袍。面容冷峻。

  海伯比他年歲大,是朱府的家生僕,在朱福面前卻沒有以老賣老的想法。他向來覺得自己武功不錯,腦子卻不夠使。尤其是在這位大總管面前。

  他佝僂著腰輕聲道:「小人自作主張讓小姐處於毒發假死狀態。希望可以瞞過去。」

  朱福輕蔑的說道:「如果你不出手,倒也能瞞過去。」

  海伯沉默了會兒後抬起了頭來,眼裡射出了熾熱的光,腰突然打得直了:「大總管,你也知道她的處境。我再不出手,她現在已經死了。我就算拼得一死,也不能看著她死的。老太爺能狠得下心,少爺總是我一手帶大的!」

  朱福半晌沒有吭聲。

  海伯深吸口氣道:「小人早就打定主意帶了她走。從此與朱家沒關係便是。」

  朱福站起身,走到窗邊。清亮的月光灑在院子裡,地上似鋪了層銀霜。這讓他想起府中後花園裡的小橋明月,想起那個喜歡坐在輪椅上性情乖張的老人。他輕聲說道:「接到你的信後,咱們四個商議好了。這一次是瞞著老太爺來的。回江南再向老太爺請罪吧。」

  海伯的眼晴突然就濕了,挺直的背重新彎了下去,哽咽著向朱福磕了個頭道:「小人替少爺謝過大總管。」

  朱福嘆息著扶起他,冰涼的眼裡終於有了絲溫暖:「海叔放心。朱家九代單傳,咱們四個舍了性命也會保住她的。讓她頂著七王爺女兒的身份假死動靜是大了點,也未嘗不見得是件好事。」他心裡唏噓,也許,真能瞞過去呢?

  七王爺的情形很不好。先暈再怒,心臟時不時傳來一股酸麻的感覺。像多年前被薛菲眼裡的神采蠱惑時的感覺一樣。只是這一次,他似乎已觸摸到了死亡。

  「王爺,情況不妙。」阿福的手離開了七王爺的脈,輕聲說道。那張癟得像風乾的柿餅一樣的臉上隱隱流露出擔憂。

  躺坐在書房圈椅中的七王爺望向殿頂的紋飾精美藻井,思緒飄得遠了。良久他才嗯了聲道:「你也明白,無論是早是晚,都比我癱在床上一輩子強。」

  阿福傷心的看著他,倏然跪地:「王爺,那女人能以金針行脈,說不定也能除了這針!當時王爺與她的交易裡只說不讓莫府得到官銀流通權,如今落在江南朱府手中,王爺兌現了承諾,柳明月也不能食言。讓老奴走一趟吧!」

  「不用了。我已經和柳明月重新談妥了條件。」他提筆疾書,寫到花不棄時,手一顫,筆尖滴落一滴墨。他皺了皺眉,繼續寫。吹幹墨蹟後封了起來遞給阿福道:「等我走了以後再交給皇上和世子。」

  他踟躕了下,又寫下數封書信按了印鑒遞給阿福道:「這是給府裡娘娘與夫人們的。」

  阿福上眼裡的悲傷更重,他默默的接過信納入了懷中。

  七王爺松了口氣道:「煜兒回來了嗎?」

  阿福輕聲說:「元崇少爺送他回來的,世子與他拼酒醉得人事不醒。」

  七王爺輕歎了口氣道:「煜兒對不棄面冷心熱。你親自去流水園守著,不要讓他出府。等不棄下葬後再放他出來。」

  阿福吃驚的說道:「出殯時王府裡連個人都沒有,世子會不會覺得王爺心狠?」

  七王爺打斷他的話道:「煜兒今晚會醉酒,明天他會做什麼?這麼多年憋著,就怕不棄的死會是個引子,將他心裡的苦悶一古腦都給引炸了。莫府是世家大族,少不得有官員去弔唁,煜兒站在莫府的靈堂上該以什麼身份出現?倒不如不去。你守著他我才放心。去吧。」

  阿福不再多言,垂下眼眸應下。

  七王爺闔上雙目,暗暗對兒子說了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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