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小女花不棄 | 上頁 下頁
八九


  熾熱的酒漿從喉間直燒進胃裡,陳煜大呼一聲:「痛快!」

  元崇終於忍不住吼道:「你就不能和我說嗎?從小到大,你有什麼事都藏在心底。如果不是上次中箭,你也不會讓我知曉你是蓮衣客。長卿,你還當我是朋友嗎?」

  「哈哈!」陳煜張狂的笑著,眉目清朗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之意。「花不棄死了。莫府的人說,是蓮衣客毒殺了她,懸重金緝拿他!你信嗎?」

  元崇呆了呆道:「花不棄?你的那個妹妹?蓮衣客毒殺了她?放屁!」

  陳煜笑得喘氣,捧著酒罈狂飲。酒漿自嘴邊滑落進衣領,胸口一片冰涼。他笑道:「是啊,是在放屁!」

  元崇氣得臉色發白,一拍桌子道:「我看是莫府監守自盜。自己出了岔子,硬生生拉個墊背的!長卿,這事有問題,你要查個清楚。」

  誰下的手重要嗎?找到兇手又如何,她還能活回來?陳煜恍若未聞地問道:「元崇,你有過喜歡的女人嗎?」

  元崇呆了呆,不明白他的意思。

  陳煜輕聲說:「我以為我只是可憐她。可憐她和我一樣早早被母親扔了手,可憐她和我一樣沒辦法掌握自己的命。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喜歡她的。後來我總找著恨她的理由和藉口去看她,其實是我自己想見她想和她在一起罷了。元崇,我是不是該被天打雷劈?」

  被天雷劈中的人是元崇。他震驚的看著陳煜,哆嗦著抖出一句話來:「你,你不會喜歡上你的,你的……」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陳煜飲下一大口酒,臉上泛起潮紅。他拍了拍胸口道,「這裡很痛,一吸氣就痛。母妃為什麼憂鬱生病,父王為什麼瞧幅畫像怎麼也瞧不厭煩?我今天明白了。」

  元崇驚得滿頭是汗結結巴巴的說道:「可是,可是她,她……」

  「父王說,她就是她罷了。我早該明白了!為什麼,她死了,我才明白?」陳煜認真的望著元崇,語氣輕得像風一樣。「我是不是得失心瘋了,是不是入魔障了?!你是我的兄弟,你告訴我,我要怎樣才可以回到從前的雲淡風清?只要一想到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就悔。她只想要一個蓮衣客,我都給不了她。」

  一語至此,一語至此,自進莫府看到躺在棺槨裡的不棄後,隱忍至到現在的心痛與悲傷終於化成兩行熱淚淌了下來。

  元崇悚然動容,眼裡似有股熱意往上湧,酸漲得難受。他瞧著陳煜一碗接一碗的灌著自己突然笑了起來,爽朗的說道:「北方狄蠻子鬧春荒又要開戰了。我想去從軍!你去不去?」

  從軍?戰場自古是男兒抛灑血性的地方。陳煜知道元崇引開話題想開解他。他反手抹去淚,譏諷的說道:「你忘了?我只是個熱衷鬥雞溜狗吃喝玩樂的世子!」

  元崇一呆,陳煜微睜著醉眼,用竹筷輕敲陶碗吟道:「捨得身前身後名,旦叫胡馬不南行!你去從軍吧。替我,多殺兩個!等有一天父王走了,我也了無牽掛了。」

  元崇著急地說道:「長卿,你怎可如此消沉?」

  陳煜替他和自己斟滿酒,斜斜的睨了元崇一眼,揶揄道:「元崇,今晚我哭也哭了,酒瘋也撒過了。足以讓你笑話我一輩子了。母妃過逝後我還沒撒過嬌呢!你就當小孩兒鬧糖吃好了。」

  他的話逗得元崇撲哧笑出了聲,知道陳煜不想再讓自己擔心。想勸得他一句逝者已矣,半個字都說不出口。悶聲端起酒碗陪陳煜喝,巴不得馬上把他灌醉了,讓他一覺醒來就當做了個夢。只是元崇肚子裡不無遺憾地嘟囔:「我還沒見過那花不棄呢,長成朵花也不至於這樣吧?!」

  這一夜因花不棄的去世,望京城裡總有些人是睡不著的。

  莫若菲自前廳靈堂踱步到了內院主屋正房。又自正房踱步進了淩波館。他腦子裡除了花不棄還是花不棄。從她的死想到了紅樹莊裡那個美麗非凡的女人,想到了父親的離世,想到了母親因愛成嫉繼而瘋狂殺人的行徑。想的最多的還是花不棄的死為莫府帶來的各種影響。

  他是望京莫府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擁有現代記憶的先天優勢,老天賜予的好皮囊。莫若菲頗有些惆悵的想,如果沒有這些事,他是否可以順利的當一個富家子平安終老?

  然而他清醒的知道,怕是不太可能了。這個認知讓他向莫夫人住的主屋正房投去了幽怨的一眼。

  佔據莫府少爺的身體,睜開眼清醒過來後,他看到的是莫夫人焦慮不安的眼神。那個美麗的婦人把他當成心肝寶貝一般疼愛。從來沒有感受過母愛的他受寵若驚的同時,發誓要對撿到的便宜母親好一輩子。

  縱然他從窗外門外聽到了莫夫人和莫老爺的爭吵,隱約知道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如母親出手滅了薛家莊,如父親發狠要找到生下來就被拋棄的女兒。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花不棄是自己的妹妹。但是莫夫人以為他不知道。七王爺也以為自莫府傳出來的畫像是偶然所得。

  莫若菲煩躁的想,原以為可以借花不棄攀上七王爺,替莫府拉攏一個強大的靠山。計畫天衣無縫,怎麼現在讓他覺得是搬起石頭在砸自己的腳?不棄為什麼要保護他?為什麼不肯說出下毒的人是誰?她為什麼不怒不氣,寧肯死得不明不白?

  心裡的鬱悶無以得舒。他拎了壺酒在深夜再一次進了松柏林。整座莫府,只有宗祠裡的秘道可以讓他脫了臉上的面具。

  柳青妍憔悴的靠坐在石牆邊,搜腸剮肚的想著怎麼才能逃出這裡。她對鐵柵對面坐在石板地上飲酒的莫若菲有些好奇。他自進來後半個時辰不發一語,獨自喝著悶酒。她不免緊張的想,今天內庫開標,莫府落敗了嗎?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莫若菲微睜著眼睛說道:「官銀流通權以五百四十萬兩銀子的天價被江南朱府拿走了。」

  「江南朱府?」柳青妍失聲驚呼。

  「別裝了。」莫若菲懶洋洋的說道,「現場除了朱府外沒有人跳出來爭。我很好奇明月山莊以什麼代價說動朱府聯手。青妍姑娘能為在下解惑嗎?」

  柳青妍鎮定的說道:「我也很好奇。」

  莫若菲笑了笑,淡淡的說:「真正好奇的人是皇上。莫家就在望京城裡,皇上隨時可以讓莫府消失。換句話說,皇上對方圓錢莊很放心。但是江南朱府離望京太遠了,朱府突然跳出來搶官銀流通權,皇上不太放心。」

  他小口飲著酒,如玉的容顏因為酒的緣故染上了層粉紅色。眼波流轉間,陰暗的地道被他的容色照亮了幾分。

  柳青妍眼裡的莫若菲很特別。先不說他漂亮得能讓很多女人自慚形穢。他的心機手段往往讓她覺得見了底,峰迴路轉間又摸不透測。他擒了自己將計就計也罷了。偏偏又抖出這麼一番話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