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小女花不棄 | 上頁 下頁
五〇


  蓮衣客不客氣的將不棄的臉扳轉過來,藥碗再次遞到她嘴邊。不棄眼神幽怨,似怒似嗔的瞅著他,他的手一顫差點把藥蕩出來。不棄說喜歡他的話驀的在耳邊響起,蓮衣客把藥碗往床邊小幾上重重一放,什麼話也沒說,站起身就走。

  「別走!」不及反應,他背上已貼住了一個溫暖的身軀。不棄低呼一聲從身後抱住了他。她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忍耐不住地趴在他背後悶聲咳嗽。滾燙的呼吸撲在蓮衣客背上,燙得他有跳起來的衝動。

  蓮衣客闔上雙目,緩緩說道:「不棄……」

  不棄的眼淚湧出來,她哽咽的說:「你不要生我的氣。你中了一箭還來看我,我很高興。」她伸手拿起幾上的藥碗一飲而盡,急切的說:「你看,我喝完了。」

  濃濃的藥味在鼻端縈繞,不棄怯怯的表情像邀賞的孩子。蓮衣客鼻子有些發酸,他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出,輕輕抹去她嘴角的藥嘖。

  不棄的眼睛瞬間變得明亮之極,傻傻的笑了。

  那笑容像海上初升太陽的光芒,耀眼得讓人不能直視。他若再看,會被這道光燒成齏粉!蓮衣客後退一步,別過頭硬下心腸道說道:「花不棄,為了救你我中了一箭。我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因為你受傷。你因我生病,咱們就算扯平了。你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你喝不喝藥也與我無關。你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吧。當世上沒有蓮衣客這個人。」

  不棄怔了怔,當從來沒有見過他?當世上沒有蓮衣客這個人?一瞬間,記憶紛湧而至。天門關他攬住她的腰避開黑衣女的長鞭。柴房中他送來雞腿。松林裡他細心替她結好披風的帶子。南下坊他緊追在海伯身後擔憂的目光。她生命中突起波瀾的這些日子裡,能給她安全感的人只有他。讓她怎麼當他不存在?

  聽到他的話,她沒有傷心,只有後悔。不棄目光空洞,輕聲說:「我不該告訴你,我喜歡你。這樣,你就不會像避瘟疫似的要離開我了。」

  是的,他聽到她說喜歡他,他就不能再見她了。蓮衣客緩緩回頭,不棄淚盈的臉叫他忍不住的疼惜。都是他的錯,怎能怪她呢?他低聲問道:「不棄,你想看看我的臉嗎?」

  他的手已摸到蒙面巾正欲拉下,卻見不棄雙手迅速的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蓮衣客一愣:「為什麼不看?你不想知道我是誰?」

  不棄轉過了背,一個不像她的聲音從喉間溢出:「看了,我就會一直記住你。你走吧,你的箭傷,因為我受的傷,要好全了,我才不會內疚的想起你。」

  蓮衣客歎了口氣決絕的離開。

  一閉眼,他的身影清晰浮現。可是這個人,讓她心臟怦怦亂跳,給了她無限遐想的蓮衣客將永遠消失在她面前。

  不棄的眼睛已失去了神采。眸子嵌在蒼白的臉上像兩汪深不見底的幽潭。絕望和悲哀在她心裡膨脹,她按住咚咚跳動的心臟,飛快地跳下床,拉開房門跑了出去。

  遠遠的只看到他的身影一閃,像片輕雪消失在黑夜中。不棄腿一軟,扶著廓柱滑坐在了地上。她握著頸中那枚刻有蓮花印跡的銅錢,腦袋越來越重,胸像被石頭壓住喘不過來,眼前的燈籠不住的搖晃旋轉,不棄無力的垂下頭暈了過去。

  追進院子的雲琅吃驚的發現長廓上暈睡著三個人,他抱起不棄,觸手滾燙。怎麼又燒起來了?雲琅心裡焦急,將不棄放在床上,旋身出了房門。

  弄醒青兒和棠秋後他急聲說:「上回大夫開的藥還有嗎?」

  青兒撫摸著脖子疑惑的說:「我怎麼睡這麼死啊?小姐怎麼了?」

  聽得雲琅說不棄又發起燒來,兩人慌了,叫醒了靈姑忍冬和秀春,淩波館頓時陷入一片慌忙中。

  蓮衣客進了淩波館發生了什麼事?他弄暈了青兒和棠秋探望不棄的病,可是不棄為什麼會從房間裡只穿著單薄的中衣就跑了出去?今晚真是多事!他不讓蓮衣客來,不棄就不會出房門吹風受寒再發燒。雲琅悔得腸子都青了。

  暈睡中的不棄羸弱的躺著,像一隻仰面躺著的刺蝟。張牙舞爪,狡猾多端的刺藏在身後,露出了柔軟脆弱的肚皮。

  雲琅想起她牙尖嘴利時的眼睛驚人的明亮,只覺得現在的不棄怎麼看怎麼難看。她頸中滑出掛著的銅錢。雲琅詫異的看著銅錢上的蓮花刻痕,心裡的疑惑越來越重。不棄為什麼會貼身戴著蓮衣客的銅錢?蓮衣客為什麼中了箭傷還要來看不棄?

  他默默的把銅錢藏進了她的衣襟。這時,一滴淚從不棄眼角沁出。晶瑩剔透的淚滴濡濕了她的睫毛,輕輕從面頰上滾落。

  雲琅瞧著瞧著就驚跳了起來。他揉著胸口低呼道:「邪門兒,心裡咋突然像吞了個冰砣涼嗖嗖的?」

  時近寅時,望京京都守備府後花院的門悄然被推開。一道黑影迅急閃入院內,狸貓一般悄悄來到一間廂房外。

  廂房之中仍燃著燭火,窗戶紙上隱約透出一個走動的人影。

  門被輕輕叩了三下,元崇三步並作兩步,拉開門。屋外黑衣人閃身進了屋,元崇警覺的往外張望了幾眼,關好房門問道:「怎麼這麼晚?」

  來人沒有答話,徑直走向內室。

  元崇跟進內室,手裡已端著一盆熱水。

  內室中站著一個身型瘦削的男子,穿著夜行衣,黑巾蒙面,披著黑白二色的披風,正是蓮衣客。

  「燈節上出了點事耽擱了。」蓮衣客說著拉下了蒙面巾,露出陳煜硬朗的臉。

  他的嘴唇失了血色,眉心微皺,神情疲憊。他小心解開衣裳,右臂低垂動作遲緩,他轉過身坐在床榻前道:「傷口肯定裂了。」

  元崇上前一看,白布上沁出了血跡。他埋怨道:「明知皇上元宵節召你觀燈,昨晚陪你回了王府就該好好歇著。有什麼急事又拿我作藉口出府去?那花不棄不是被你救下了麼,你難不成還要親眼看到她回到莫府才肯放心?」

  他是救下了,卻扔了她在草棚中。昨晚他不出府向莫府報訊,不棄怎麼辦?陳煜指了指自己的肩頭沒有回答。

  元崇沒有再問,動手解開了包紮住傷口的白布,緊跟著他倒吸了口涼氣:「才過一夜,怎麼傷口會變成這樣?今晚又發生什麼事了?」

  陳煜肩頭那處箭傷血肉模糊,四周肌膚發紅,觸之火燙。像是一個甜柿子被用力拍爛,紅血黃水溢出,慘不忍睹。

  陳煜笑了笑道:「父王見了明月山莊的花燈之後暈厥,我向皇上討了旨去查探。情急之下從花舫直掠上岸。柳家大小姐似乎從我的身法上懷疑我是蓮衣客,故意在我肩上拍了幾掌。只能生受著了。」

  柳青蕪看似隨意幾巴掌拍在他肩上的時候,肩頭的銳痛直達心底,痛得他能感覺到腳指頭死死的摳住了地。走出明月山莊花樓的時候,右臂酥軟得用不上力。早知道這丫頭狠辣多疑,他就不該送上門去。可是那張臉,叫他不得不去。

  陳煜閉上眼,柳青蕪和青兒的臉交替在他腦中出現。

  莫府看到不棄的婢女青兒時,他情不自禁想起了天門關黑*鬥蓬下露出的晶瑩玲瓏下巴。今晚受了柳青蕪幾掌也值得。總算讓他知道黑衣女就是她。強撐著去莫府也大有收穫,細看之下莫府的婢女青兒和柳青蕪眉目之間有細微的差別,絕不是同一個人。但兩人耳側位置都有同樣的小黑痣,長相酷似,同樣的小痣,兩女沒有關係才叫奇怪。

  元崇歎了口氣道:「昨日你突然告訴我你是蓮衣客也駭我一跳。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竟不知道江湖中神秘的蓮衣客竟然會是你。聽你語氣,柳家大小姐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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