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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她看不清面前的李菲,只有他清冷的聲音繼續響在耳畔,「景永福,你為什麼是景永福?為什麼當年沒有被刺客所殺?」

  李菲頓了頓,聲音縹緲起來,「如果你不是景永福,該有多好?如果你當年死了,現在就不會感到痛苦,也不會害別人跟著受罪……可你偏偏活下來了,而且還是那麼快活地活著,快活到忘了自己是誰……」

  在她淚流滿面的時候,他優雅地以黑色手套拭去她的淚。

  「不論你是景永福還是平大福,你都有必須承擔的責任。逃避無用,除非你真的死了……我早就該殺了你,給你個解脫,留你在世上只會壞我的事……」他忽然丟開手套,一把將她推出他的懷抱。

  景永福沒有跌倒,伍大廚幽靈般地出現,穩穩地撐住了她。

  「言盡於此。本王已經破格為你做了那麼多事,跟你多說了這麼多。」李菲長身站起,手複攏入袖中,黑綢一般的長髮與一身黑衣在溪水旁幽然發光。

  「李菲!」她呼喊他的名字,但伍大廚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飛速帶她離去。最終,她還是沒能跟他說清楚,但即便他給她時間說,她也不知從何說起。他如果從來不知道淄留的小掌櫃的,他如果不是燮國的迪王而她不是景永福,只當他們的相識從一個秋屬花園開始,只當他們只是尋常百姓,或者陌路從不相識……那該有多好?

  他們之間隔著太多東西,如今一層層剝落,剝到最後還是橫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那是兩個人不會開口,只怕一道破就徹底摧毀自己的底線。

  景永福回到家中,若夫人他們都沒睡,站在院子裡等她。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若夫人緊緊地抱住了她。水姐冷聲問:「怎麼了?」

  她搖搖頭。伍大廚在她身後道:「主子命我留在平姑娘身邊,不用再回去了。」

  水姐道:「你來了也好,以後你做飯!」

  阿根與小翠一喜。司馬秋荻直愣愣地看著伍大廚,他一直不知道伍大廚也是個高手。

  若夫人柔聲問:「沒事吧,福兒?」她低低地道:「沒事。」卻聽伍大廚轉而對司馬秋荻道:「司馬小公子,我家主子已經為你聯繫上令尊,不日後,司馬大人會遣人接你回燮國。」

  司馬秋荻立刻苦了臉。景永福側頭看他,道:「這是好事,我們這裡目前不安全,不知景申韞還會不會來生事。而你回燮國後,就不會再有人找你的麻煩了。」

  阿根接口道:「是啊,萬一我們這兒再來什麼人,到時候多保護一人也吃緊!」

  若夫人低責一聲,「阿根!」他便低下頭去不再多話。

  自伍大廚來了後,景申韞就沒再出現。但短暫的平靜意味著將來更大的風雨,所以景永福準備離開毓流前往景國國都京城。天子腳下,景申韞不至於弄出太大的動靜,會比毓流安全百倍。

  只是叫景永福意外的是司馬家派來接司馬秋荻的人正是當日夜襲王都平府,重傷水姐和阿根的人。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多一個司馬秋荻,當日所有人全都在場。阿根最衝動,一見仇人就想動手,卻被伍大廚拉回,「你不是他的對手。」

  那人緊盯著水姐,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劉寄水,想不到又在這裡見到了你!」

  水姐的修為早勝當年,她冷淡地道:「要不是看在司馬小公子的分兒上,哪裡還容你活著站在這裡?」

  司馬秋荻大驚道:「四叔,這是怎麼回事?」

  小翠冷哼一聲,「這人也姓司馬?還是你四叔?」

  景永福從腦海裡尋出當年容易府所見司馬一族的資料,沉吟道:「司馬靜彥有個四弟,名為司馬靜松,幼年拜師吳仙子,想必就是閣下嘍?」

  司馬靜松「哼」了一聲,目光尖利地看著她,嘴上卻道:「秋荻,你又跟她扯在一起了!你父親關照過你多次,別和此女糾纏不清,你都當耳邊風嗎?」

  司馬秋荻沉默,水姐冷笑道:「如果不是我們與他糾纏不清,你家小公子早就死了!你來得正好,趕緊把他領回家去,看嚴實了,別叫他又出來被我們糾纏上!」

  司馬靜松白了她一眼,上前抓了司馬秋荻就要走,卻被景永福喊住,「等等!」

  「路上不太平,跟我們一起走還有個照應。你雖然身手了得,但司馬秋荻絲毫不會武功,萬一碰上比景東一窟更強的對手怎麼辦?」

  「景東一窟?」司馬靜松瞪眼道,「是他們殺死我司馬府的人?」

  景永福點頭,隨後司馬靜松說的話叫眾人大吃一驚,「不可能,景東一窟那幫雜碎,怎麼可能是我們司馬家的對手?前年我在半路上遇到過一次,因為不幹我事也沒惹到我頭上,我就看了場好戲,就他們那身手……小丫頭,你別騙我!」

  景永福恍然大悟,喃喃自語道:「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水姐所殺的並非景東一窟,真正的景東一窟早叫那幫人給殺了。

  「你明白什麼?」司馬靜松又瞪大了眼。

  景永福沉聲道:「若是那樣,你們就更不能自己回燮國。」先前的疑慮從司馬靜松嘴裡找到了答案。

  當日她和水姐聽那幫人說要財也要命,一個不放連司馬秋荻都要殺,但殺了兩個侍衛後卻不急於殺司馬秋荻,甚至連他身上的銀票都是最後由賊首去摸的。最重要的一點,當日那賊首手持大刀,不是從後面砍向司馬秋荻,而是在他眼前晃著。一般砍人腦袋,都從脖子後面下手,而要在正面下刀,應該選擇直送心房,而不是在面前晃悠。

  所以她現在斷定:他們根本就不想要司馬秋荻的小命,而是要生擒他!

  景永福將這些一一對司馬靜松說了,他果然變了臉色,一把揪起司馬秋荻的領口急切道:「你難道沒用化名,被人知道你姓司馬了?」

  景永福替司馬秋荻答:「不,他一直很謹慎,只是他碰到的人是景國喜王,景申韞!」

  司馬靜松鬆開手,扭頭問:「喜王,景申韞?小丫頭,把話說明白了!」

  景永福道:「對喜王來說,識破狄秋乃司馬秋荻不算太難。首先,司馬秋荻有個眾所周知的愛好,就是愛手拿一把扇子。其次,司馬秋荻帶了那麼多下人,他能做到不露一點兒口風很難。景申韞只要請幾回酒,不需說太多,隻字片語就能挖出東西來。比如說狄公子排行多少,狄家在燮國多做什麼買賣,隨便問問,秘密就會在細小處被他得知。當然這都是我的猜測,也許未必。」

  司馬秋荻驚詫。司馬靜松皺起眉頭道:「他看破秋荻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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