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公主大福 | 上頁 下頁
一〇


  百菜圃是其三十歲的時候在御花園裡搗鼓出的一片菜圃,說是要與民共用種田養菜的甘苦。

  同樣關注燮王的景永福曾經感歎,單憑李和裕只吃自己種的蔬果,這一點譽帝就無法與之相提並論。她充滿敬意地說:「您的父親是個了不起的帝王!他為了讓您成為一代明君,給自己鋪設了艱辛的前半生。切莫辜負了他!您要知道,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他都是站在您這一邊的,雖然,這本來就是他自己的一邊!這一邊就是燮國的國祚。只要利於燮國的,他就會義無反顧地去做,相反,有礙的,他就會堅決剷除!」

  說到這裡,景永福多少有點兒妒忌,李易的命真好,她是沒法比!他生來就有個皇帝老子安排好了一切,只等他長大成人,時機成熟後就把一切交接給他,當然立他為太子老皇帝肯定也觀察過幾年。

  李易即便成為燮王之路艱辛,但篤定了李和裕的後臺,還有什麼可怕的呢?而她呢?她父親給她的是一個名滿天下的名字。嘿嘿,大福!

  景永福遐想著,李易一下抓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李易神情複雜地道:「大福,我可以不強求你同行,但請你日後不要裝作不認識我好嗎?」

  景永福怔了怔,示意他放開她的手。

  「大福,你對我燮國局勢如此明瞭,那天下局勢呢?」李易慌忙地放開了她。

  景永福吸一口氣道:「這是個三國時代。花落何家,未定!不過,你燮國若平安度過四子爭儲,將是天下最有勢力的爭奪者!」譽帝雖強,但景國不是一人之國,常年來景國官員腐敗,隱患迭伏,國力日漸衰弱;契蠻雖強,然國制不改,休想染指中原;只有燮國,國強民富,去了世族的權勢,再出現幾位名將,天下可定!

  李易沉聲道:「請教大福,若四子爭儲塵埃落定,接下去該如何成就大業?」

  景永福心中又是一暖,他用「請教」,但嘴上卻平淡地道:「等塵埃落定再去想別的事,何況殿下,在下身為景人!」

  「我只是想確定你的能力。」李易賠罪不成,乾脆擋住了想溜的傢伙。

  景永福手心裡忽然沁出了汗,她都說了些什麼?她忽然覺得她就似一個無知的頑童,奢望以螳臂之力去舞動沉重的輪盤。可是她的天性裡,這股渺小的力量卻頑強地不依不饒地存在著……

  「其實你說的,以前我雖不算十分明白,但還不至於一點兒都看不透。」李易深深地望著她,「父王是想要一舉剷除燮國潛在的不安定因素。」

  景永福試圖推開他的手臂,果然如蚍蜉撼樹。她開始後悔,畢竟她太年輕血熱,被李易的平易近人打動,可是帝王家的人能信得過嗎?

  「可是對我李易來說,哪怕此刻身陷囹圄,也要做好長遠的打算。不能為眼前的困惑而亂了最終的方向。」李易說話呼出的熱氣吹到景永福臉上,年輕英俊的臉上流露出遠大的抱負。

  「你不想說就不說。你不想跟本宮走就自己走。但是,大福,你不要當作從來沒見過我,從來沒跟我說過今天的話!」李易收回手,讓出路,笑著吐出兩個字,「休想!」

  景永福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抬頭笑道:「好啊。」

  他以退為進地忍讓,不再堅持同行,但她還是決定從他眼皮底下溜走。對他的寬厚,她已回報過高。

  「現在可以告訴本宮,你究竟對方曉春說了些什麼,他怎麼跟兔子似的去了?」

  「也沒什麼,就要離開了事情總要交代的,何況要交代的……」一看他的眼色景永福就知道她應該挑要緊的說,連忙道,「我說要他在淄留、厚輪沿線多開當鋪,完了!」

  李易疑惑地問:「為什麼?」

  「很囉唆的,殿下要聽嗎?」景永福搖頭晃腦,並不想說下去。

  這時候的李易也很年輕,只以為是「財路」,所以沒有追問下去,而更年輕的景永福,一心只想逃開他。結果一件本可以避免的事情發生了,至於它對景永福的命運來說是好是壞,難以評價。

  離開一個地方後來卻很少懷念,這樣的人是冷酷還是堅強?

  景永福對景國京都王府那個生她養她十年的地方沒有留戀,對厚輪三年深居簡出的宅子也沒有留戀。不管怎麼說景國都是她和母親的國家,背井離鄉已經夠淒慘了,再遠離故土就更悲涼,所以起初景永福和若夫人選擇的落腳點是景國邊境厚輪。

  可是天不遂人願,來到厚輪的第三年,某個多事的大嬸串門後將若夫人的美貌吹上了天,眼見平靜即將被打破,景永福和母親不得不離開景國。雖然景永福早就做好打算,一旦景申茂找到厚輪,她就潛往淄留,但她想不到驅使她離開的力量並非皇權,而是出自平民百姓悠悠之口。這件事也讓她感悟到,有些事情是蓋不住的,更是躲不了的。韜光養晦無用,是明珠本身就會發光。於是,景永福到了淄留後決心幹點兒事情,坐吃山空她本就不喜,反正燮國沒有一個人認識她們母女的。結果她成功地經營了一家酒肆,還大大方方地用起了「平大福」這個名字,不錯,她本來就叫大福。

  景永福開天然居一點兒都不盲目,上上下下她都打點了,對上她利用了軒轅不二等地方官的憐憫,對下她著實顯露了一手。當她如數家珍般,報出所買物品的單價、總價和消耗情況——精確到一枚銅板時,讓所有夥計都瞠目結舌。她折服了所有人的時候,若夫人就在她身後掩嘴而笑。

  可惜更多時候景永福卻是個無能的人,比如有一件非常可笑的事她就羞於啟齒——

  她不會烹飪!

  身為一家大規模的酒店掌櫃,居然連最簡單的蛋炒飯甚至蛋炒蛋都不會。在閱遍無數本菜譜後,奢侈地燒焦了無數隻鍋子後,景永福放棄了。天然居的廚子更鬱悶,掌櫃的只說不練,卻偏偏懂的比廚子還多,因此廚子也堅定了此生跟隨掌櫃的決心!——到哪裡去找這麼精明又厲害的老闆?不過景永福覺得廚子對她死心塌地另有原因。她懷疑,廚子相中了水姐。

  那日水畔邂逅後,水姐就留在了景永福和若夫人身邊。景永福不敢想像沒有水姐的生活。生活不是逃亡,它需要柴米油鹽,而她與若夫人,一個做了十年癡兒才蘇醒,一個是生來就被伺候的美人,別說淘米煮飯,連衣服都沒洗過半件。所以水邊勸慰水姐的景永福,實際的模樣比水姐更不堪。

  粗制的男裝,大半月未洗已經發黑的領口、袖口,還有因為要掩人耳目而塗黑的面龐,與雖神傷卻一身整潔的水姐比起來,恐怕還是景永福更顯落魄。

  偏生就是這樣,還非常有氣勢地揚言名叫大福,回想一次景永福就汗顏一次……

  劉寄水眼力不錯,早就識破這是一對母女,半是好奇半是憐憫與之結伴同行。一路上三人交談,景永福也對她脾性,到了客棧,她才發現這對母女某些方面的能力實在叫人慘不忍睹,於是,她就自告奮勇地承擔起「生存大計」!因她的加入,景永福和若夫人才得以永遠告別客棧,幸福地步入了小家小園的生活。

  厚輪的日子起初是非常恬靜的。景永福努力鑽研著各類書籍,刻苦地學習所能掌握的、所感興趣的任何知識。但書籍之外,她卻對人性更加好奇。十年的噩夢使她更加冷靜地觀看世人,她知道這世間惡人再多還是有好人的,比如她最敬愛的母親。她也知道有些人惡不代表他一輩子都惡,比如最後關頭捨身救她的刺客。

  令若夫人遺憾的是,景永福在藝術方面毫無天賦。琴棋書畫都只會欣賞,跟廚藝一樣,只能動口不能動手。而稍微跟淑女沾點兒邊的女工也是一樣,景永福認為花那麼長時間來製作一幅作品,太浪費寶貴的生命,何況衣服的主要作用是保暖和保護身體不受傷害,女工就好比非要在優良的弓箭上精心刻畫花紋,多餘!所以除了十歲那年為逃離王府她拿過一次針線,後來再也沒有碰過。

  景永福也沒有學武,因為她早就過了最佳的習武期。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喜歡武學,不可以學,還可以看,而水姐就是她看得最多的實體武學書。水姐的基本功異常扎實,可惜的是沒有名師指導,所學的只是粗淺的功夫。所以有段日子,水姐練武的時候,經常看到景永福在一旁直勾勾地盯著,臉上羡慕和惋惜的表情並存。

  在景永福終於能寫出一手比較像模像樣的書法後,她給水姐寫了整整三十頁的字。那是景永福看了水姐有段日子後,總結自己所看過的武學寶典,為水姐量體裁衣設計的新的武學修煉方法,不過當時水姐沒有看懂她的「天書」。直到十天后,景永福掌握了基本的繪畫技巧,給水姐畫了二十幅動態圖,水姐才勉強看懂。而從那二十幅圖上,若夫人也徹底死了對她藝術才能的期盼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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