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公主大福 | 上頁 下頁


  景永福想想也對,笑道:「水姐越發聰慧了!」水姐平時不顯山露水的,這會兒出場拉她回來,自是知道賣店、離開淄留之事已不可避免。

  三年前初到厚輪。景永福與若夫人遇到了水姐。

  才從搖晃的船上踏到扎實的地面,景永福就看見遠處,水姐黯然佇立河邊。因她的樣貌不同于常人,景永福不禁多看了幾眼。其實景永福並不想管閒事,她同若夫人剛獲自由,最要緊的無非是找處地方安身立命。可走遠後,水姐的模樣始終在她心頭揮之不去。她終究還是對若夫人說出了她的擔憂,「娘,我們過去看看……我總覺得那女的站在河邊想尋短見。」

  在景永福心裡,像水姐這樣的女子,不受夫君喜愛,不遭公婆待見。站在河邊,還會發生什麼好事?

  前面兩點被景永福猜中了,但她猜錯的是,水姐並不打算尋死。水姐只是見水而生感慨,她名為寄水,難道就只能依託男人而活嗎?

  水姐本是鏢師之女,嫁與師兄,而最近十年走鏢吃香,男人手上有錢後接連娶了三房嬌妾,看她就越來越不順眼,加之公婆也嫌她多年來未誕子嗣。水姐的父親尚在世時,兩家還勉強著往來,但她父親屍骨未寒,她就被休了。

  「我知道你們是好意,但是你們不用擔心我。我不會尋死。我只是在想日後怎麼過。」水姐平靜地道,「我有手有腳不會餓死,只是那些流言蜚語叫我心煩!」在男尊女卑的燮景兩國,若一個女子被丈夫休了,無論什麼原因,所有人都只會羞辱那女子。水姐雖孔武有力,不怕找不到活路,但閒話卻讓她聽得每每憤恨不已。

  景永福想了想,說:「我叫大福!」

  水姐猛然抬起頭來。

  若夫人緊緊地握著景永福的手,景永福凝望著水姐道:「我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這個名字,因為我大福就是大福自己,不是別人!」

  水姐眼裡閃出明亮的光。

  「我不會改掉我的名字。」景永福如是道。

  見過若夫人,景永福將發生的事和決定的事對她說了。她沉思了片刻,忽然笑問:「這次是不是又要溜走?」

  景永福理直氣壯地說:「娘,這不叫溜,這叫抽身!」

  其實景永福有十幾種方法從「重兵」包圍的天然居抽身而去。此非彼時,她早非當日那個只能依靠母親的大福。三年厚輪一年淄留的歲月,她更沒有虛度。

  景永福在想像,李易一大清早殺過來卻只見人去樓空,方曉春傻乎乎地先看一眼夥計轉交給他的契約(名曰管理費,五年後景永福不回來天然居才是他的),然後恨不能撕了它……

  景永福笑了笑,呷口清茶,放下杯蓋,想像是美好的,但現實是無情的,李易和方曉春正兒八經地坐在她面前。她將店契放在他們面前,對方曉春道:「給我一千兩,我把店給你。給我兩千兩,我再多送你條財路!」

  方曉春的雙眼明顯有了變化,「你怎麼知道我身上帶了兩千兩?」

  其實他真正想問的話是:「你怎麼知道我打算出兩千兩買下?」景永福斜眼看著他,並不回答。

  「什麼財路能值一千兩?」一旁的李易冷冷地問。

  景永福眯眼而笑,「這個不是賣給殿下的,只能說給方大人聽。大人,你附耳過來……」

  景永福在方曉春耳邊如此這般一說,方曉春雙眼的變化越來越明顯,眼珠子簡直要跌出眼眶。李易雖身懷上乘武藝,要運用內力聽清景永福的話也容易,可他身為太子的尊榮和驕傲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只見方曉春飛快地從懷裡掏出兩張大面額銀票,匆忙對李易施了一禮,「恕在下失禮,此事關係重大,在下需要儘快去辦!殿下,告辭!」就大步流星地去了。

  「你對他說了些什麼?」

  景永福再次端起茶杯,悠然道:「殿下既然打算起程回王都,這淄留地面上的事就不用理會了。何況,如果小的所料不差,殿下應該是來找小的興師問罪,然後無論小的肯與不肯,卷了小的鋪蓋,打包小的一同去王都。」

  李易終於問出了他的疑惑:「平大福,你難道一點兒都不怕本宮嗎?」

  景永福眨眼道:「聽聞殿下素來禮賢下士,而大福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殿下豈會與大福一般見識?」

  李易眼神閃爍,表情變化,最後卻穩穩道:「平姑娘,我只是一片好意。你拒絕也就罷了,何必處處激我?」

  景永福一怔,她確實對他不敬,他還自稱「我」而非「本宮」。她現在只是個十四歲的普通小老百姓,而他乃燮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這份寬厚令景永福汗顏。感動之下,她說了一些本不該說的大話。

  「殿下仁厚,只是我乃景人,不便為燮效力。但我有幾句話想對殿下言明。世人只見燮國爭儲的表像,卻不知其背後蓄謀已久的一場國家變革。燮國四大世家,三家入宮為外戚,而外戚奪權一直是每位帝王的忌諱,燮國的帝王並不昏庸,為何成全了陳、司馬和楊三家入主後宮的心願?四大世家,哪個是好惹的主兒?燮王非但惹了,還娶了仨,娶滿了能娶的世家千金。」

  景永福頓了頓,這時候的李易目光更亮,「繼續說,不要打住!」

  景永福莞爾,「如此,殿下就是覺得大福講得還不錯,那麼殿下要記住了,出了淄留,這天然居就再沒有平大福!殿下也自然沒見過此人!」

  李易皺起眉頭道:「說完再論!」

  「好吧!」有些話景永福早就想找個人說了,母親、水姐她們都很好,都很聰慧,但並不適合這樣的話題,而李易適合,且非常適合。她身體裡流淌著譽帝的血脈,傳自譽帝的對政治的敏感,使她一直很關注時局。

  「燮王娶了三位貴婦,卻立一個三代書香的文臣之女為後,其用意世人恐怕都誤解了。不是一見鍾情,帝王家原本就少有真情,也不是忌憚三位妃子背後的世家,怕哪個坐大了,另兩家就不好交代。要是燮王真的擔憂外戚之患,當初就不會娶,更不會接連娶了三位。」

  景永福凝視李易問:「殿下覺得您的父親是個膽怯的人嗎?會患得患失,優柔寡斷嗎?」

  李易搖頭。

  「但是,很有野心是吧?」

  李易眼中猛地閃過火一樣的光芒。燮王李和裕雖然年過半百,身子骨日見衰老,可其心志同二十歲的青年一樣。他不肯躺在龍椅上苟延殘喘,每天都要堅持去百菜圃活動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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