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公主大福 | 上頁 下頁
一一


  厚輪次年,水姐感歎她年紀已大,即便得到景永福這樣的「高人」指點,與武學的巔峰也已無緣。景永福隨口說了句,那還不好辦?找幾個小孩來從頭教起。結果水姐就跑到厚輪的街上等啊等,等了兩個月,撿回一對五歲的孿生兄妹,把景永福佩服得五體投地。怎麼撿才能撿到一雙沒父沒母的孤兒,而且還是雙胞胎?水姐答,等的,補充說明,等了兩個月。

  這一對兄妹男孩叫金根,女孩叫玉翠。其實是水姐某天在青樓附近晃悠等到的。當時老鴇不肯買下男孩,正與人販子糾纏,兩群人吵到一半才發現一雙孩子不見了。

  景永福嫌金啊玉啊的太俗,就各抽掉一字,男的叫阿根,女的叫小翠。當時平阿根冷著小臉,平小翠如受驚的小兔一樣走進了平家宅子的大門。門關上後,水姐一手拉著一個向景永福走來,如是介紹道:「她叫大福!可一點兒都不大福……」景永福笑到一半的臉僵了,這個形象從此就印刻在兩個孩子心中。

  李易果然守信,沒有再來打攪。景永福與若夫人、水姐、阿根、小翠,還有個拖油瓶——淄留土生土長的伍大廚子不肯留在家鄉,信誓旦旦地說要追隨景永福一生,但人卻不進馬車,追隨到水姐身旁看她駕車去了。

  屠剛親自來送,夥計們也神情傷感。走之前,屠剛隱晦地對景永福說:「軒轅將軍托我謝姑娘了。」

  景永福「嗯」了一聲,馬鞭落下,馬蹄揚起。她心想:估計方曉春這會兒忙死了!最近流寇四起,淄留和厚輪是大城市不會被波及,但兩城之間的景燮兩國的城鎮卻時常遭受劫掠。軒轅不二每次得了消息發兵圍剿,總是功虧一簣。奸細難除,流寇難清。現在她教他們的一招就是最好的除蟲子方法。流寇得了財物總要出手吧,邊境不太平,當鋪能關門關店的早關了,哪裡還有收錢財的地方?無論組織多麼嚴明的隊伍,都會有老鼠屎,正如無論多麼清廉的朝廷,都會有貪官污吏。她要方曉春開當鋪就相當於放了老鼠夾,總會有老鼠主動送上門來。只要順藤摸瓜,逮了當贓物的人自然就能追查出流寇的底細。到那時候,就可清除細作一併端了流寇老窩。

  西出淄留,一行人一路遊歷。傾華湖、南山十三峰、古城盛京,一路賞景。

  約摸半個月後,一行人來到青蓮山黃龍洞。景永福忍不住在山道上賣弄了下自己的好記性,背了段前人的遊記,「江郡北三十餘裡,青蓮山石峰突兀,洞穿峰半。先從北麓上折阪,東向穴南,岩石色黃而形如龍,故曰『黃龍』……」

  眼前半山洞門岩石赫黃,勉強能算「形如龍」。

  若夫人、水姐包括阿根、小翠習慣于景永福「老練」的解說詞而吝於讚美,好在伍大廚給足了面子,「想不到掌櫃的不但精通烹飪,還熟悉地理風土啊!」

  「廚子!」景永福拍拍他的肩,「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來。」

  「啊?」伍大廚張大了嘴巴。

  中午時分,一行人在青蓮山腳下休息。景永福不會算錯路程和時辰,更不會叫若夫人露宿山野——他們推進的速度堪稱龜速。若換了李易,也許用半個月就可以趕回王都,而景永福正是為了避免跟他趕到一起,才特意遊山玩水的。

  景永福對李易說的話已經暴露了她的內心。這天下,這三國,她其實是有興致的。當日夢醒之際,她曾想向她的父親向這個世間討回她應得的。她體內汩汩流淌的皇家之血,腦海裡所剩不多卻皆是不堪的回憶……沒有人生來就會是強者,沒有人生來就該被拋棄。景永福不欠景申茂,但他欠她,欠她的不是一個童年,而是一個名字。

  既然大福之名名傳天下,那就讓這個名字真正地名動天下!她曾這樣想過,但看見母親擔憂的眼神,她放棄了。

  這世上母親最重。

  傍晚,馬車進入寬城,停在了水姐早年曾住過的錦山客棧前。只聽車前的水姐嘟囔了句,「怎麼幾年不來,這客棧的生意好到這份兒上了,連停個馬車都這麼難。」

  一人接她的話,「這位大姐,我們馬上就搬完了,麻煩您再等等。」

  景永福掀開簾子一角,幾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他們的車前,看僕從忙碌地從車上搬運物件,應該是家有錢的主兒入住客棧了。

  水姐「哼」了一下,算是默認等他們了。就在景永福打算放下簾子的時候,兩雙小眼睛湊了過來。景永福一樂,就沒收回腦袋,陪他們看了。

  是時斜陽西下,一樹一石都鍍了層淡薄金光,一位少年翩然出現。他手持一柄扇子,華服鮮麗容貌精緻,年紀在十五上下,與他貴公子身份不般配地親自跑來對水姐道:「這位姐姐勞煩你久等了,晚些時候請你們吃茶!出門在外,本想圖個安逸,倒將東西帶多了!」

  景永福也猜到他是這幾輛馬車的主人。華服層疊,手上還拿把裝飾性的扇子,這樣的人出門能少帶東西才怪!等他的僕從們將東西搬完,水姐才有了空間將馬車停進客棧裡,奇怪的是店家到了這時候還沒露面。

  伍大廚打開車門,抱下兩個孩子。景永福隨後跳下車來,攙扶母親,當母親站在地上的時候,地面發出一聲輕響。景永福回頭一看,只見那少年手中玉扇落到地上,一雙比女子更美上幾分的杏圓眼直直地瞧著若夫人。

  景永福心中一寒,提起嗓子喊:「店家呢?這麼大個店,沒一個人招呼嗎?」

  幾個夥計樣的人跑了過來,但站到那少年身後尺余卻沒了動靜。景永福繼續喝問,卻見那少年收回目光,彎下腰拾起扇子,握在手心對她抱拳道:「這位小哥兒,莫怪招呼不周,現時這店屬我管事!」

  景永福睜大眼。少年靦腆地道:「我父親是店東,掌櫃的是我家包奴,今日我出遊到此,他們自然以我為大。怪不好意思的,才到這兒就給各位添麻煩了!」

  「原來如此。」景永福暗忖,這少年身上的用度和氣派絕非一方商賈之子,而除了失態跌落玉扇,他的言辭舉止無不流露出溫文的謙和——此子必出自于燮國大世家。

  果然少年自我介紹道:「在下司馬秋荻,不知小哥如何稱呼?」

  「我姓平。」一聽他的姓氏,景永福不由得想到沛王李獻,李獻的母妃正出自司馬世家。她的聲音不免冷了幾分,「我們萍水相逢,公子不要客氣,速速安置我們休息才是個當主人的理。」

  司馬秋荻忙吩咐夥計引平家人去客房。

  掌燈時分,司馬秋荻遣人邀請平家人赴宴,景永福拒絕了,她家自備伍大廚,那可是天然居的第一掌勺。

  被拒絕司馬秋荻並不意外,他囑咐夥計送去幾道小菜,便安生吃自己的小酒去了。吃到一半,僕從卻端來了一籠點心,說是景永福回贈的。一籠白嫩嫩粉絲絲的玉兔糕,每個都憨態可掬。

  「糯米制,實心無餡。只是看著好看罷了!」另一場合,景永福邊說邊往嘴裡丟了一個。

  「那還送給人家?」伍大廚不明白,他燒制的好東西多了,她卻送出個中看不中吃的。

  「我就是送給他看的。」

  小翠歪頭不解,若夫人在她身後微笑。景永福懶懶地道:「因為那位司馬公子根本就不會吃!」

  他就跟那玉兔糕似的。

  寬城往西是袁家蕩,再往西就沒了風景區,回了西上王都的官道。但到了袁家蕩後景永福無法再西進,隸王的手下封鎖前路,說是契蠻來襲。

  景永福的心底湧起不安,而當天下午又遇司馬秋荻,她再也無法壓抑住繁雜的思緒。

  李易出事了!景永福能感覺到空氣裡彌漫的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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