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宮砂淚 | 上頁 下頁
八四


  查元赫傻呵呵笑著將她摟住,仿若對待珍寶一般小心翼翼,不停念叨:「記住哦,祭天那日去道觀後而的小院,要記住……」

  月上中天,清明的光輝將大地映得雪亮一片。風雪都停了,只積了簿薄一層雪,那薄薄一層卻足夠冰封了一切生機。司馬軼坐於案前,案上暖了一壺灑,腳邊已然歪斜了幾隻酒罐子。元珊在一旁照拂著,唯恐他醉得厲害了會容易受寒。

  酒暖好了,元珊便提出來,又放了一壺進去。

  能著朦朧的光暈,司馬軼癡癡看著她,覺出幾分上官嫃的影子。他端酒杯的手僵在半空,醉醺醺問:「你隨皇太后多少年了?」

  元珊不安地瞟了他一眼,恭敬答:「巳有十四年。」

  「難怪那麼像……」司馬軼自顧自嘟喃了一陣,又問她,「你可知查元赫說的是真是假?她真是我表嫂麼?」

  元珊為難地想了會,說:「名份上來說,是王爺的嬸嬸,但實際上太后與先皇並無夫妻之實……」接著,她便不敢說下去了。

  「嬸嬸,表嫂……她勾了我、利用我,如今棄我如敝屐。」司馬軼笑了笑,忽然拉起元珊的手呼喇撩起她的衣袖,怔怔望著她手臂上醒目的守宮砂,「既然她已非處子,為何還有守宮砂?」

  元珊抿了抿唇,鼓起勇氣答:「是後來點上去的。王爺,娘娘這樣做有她的苦衷。」

  司馬軼幾據將酒杯捏碎,聲音顫顫巍巍:「為何?我比他差在何處?」

  「並不是王爺差,只是娘娘與查將軍感情深厚。」元珊恐他弄傷自己,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巧妙接下被子,豈料放司馬軼反手鉗住了手腕,一個趔趄跌入他懷裡。耳邊柔和的氣息夾雜著熱辣的酒味,他一向溫厚的嗓音此刻備顯薄涼,「我知你一向對我有心,不如今日就成全了你罷。」

  他的唇迫不及待覆下來,元珊驚愕,卻只是一瞬,便微微抬起尖削的下頜,仰面承受了這份本不屬於她的恩寵。燭光搖搖,他們各自流連於錯以為為是的歡愛中,不可自拔。

  晨曦洋洋灑灑透過窗紙照進來,夜裡餘下的曖昧仿佛在光影中四處流散。已過了用早膳的時間,上官嫃披衣起床,直覺得腰背酸痛不堪,垂首望瞭望腿上殘留的痕跡,臉頰一陣發燒,忙喚元珊。

  不料進來的是麗璿,支支吾吾了一陣,才說:「娘娘,方才……李公公來說,元珊不會回來了,王爺不日便會來向太后交代。」

  上官嫃心底一沉,仿佛丟了什麼重要的物什一樣難受,默默思忖了片刻,才叫麗璿去命人燒水,伺候沐浴。她憂心忡忡到鏡臺前取出那盒朱砂,小心翼翼點上,望著鏡中自己的面容,漸漸淚眼模糊。早已承諾要為元珊尋一戶好人家,如今卻令她和自己一樣身陷牢籠。她如何不知道,司馬軼如此工於心計,只是在報復她而已。可為何偏偏利用她的元珊來報復她……

  日出日落一晃而過,上官嫃裹著厚重的夾襖在殿裡坐立不安,來回遊蕩,始終沒等來司馬軼來給她一兩句交代。將近晚膳時分,卻出人意料地等來了司馬銀鳳。上官嫃細細打量她,帶著一絲盯且脾睨,道:「一代女帝,果然不同凡響。」

  「朕無暇與你兜圈子。」司馬銀鳳揮手摒退了左古,傲然的神情中帶了幾分恨意,「你別想拐走元赫,這輩子都別想!」

  上官嫃淡演一笑:「是他要拐走我。」

  「哼!」司馬銀鳳慢慢走近她,精神不屑一顧,「總之你們都走不了。這幾日元赫偷偷典當購物置良駒,一定是打算於祭天那日趁機帶你逃走。」

  「既然都知道了,那我們想必是走不了的,不過元赫對你的怨恨又要重幾分了呢。」上官嫃轉身坐下,把玩著手裡滾熱的小熏籠。

  「你最好給我安分守己。」司馬銀鳳一掌拍在案上,俯身伏在上官嫃耳旁道,「本來實在不想讓你知道,可如今不得不說,其實,你那孩子並未夭折。」

  上官嫃一失手,熏籠「嗵」地一聲落地,滾出好遠。

  司馬銀鳳得意笑起來,又說:「你若與他逃走了,置孩兒於何地?可憐啊,才滿一歲,爹娘就要狠心棄他而去。」

  上官嫃無端端覺得冷,牙關都在打顫,緩緩回頭問:「莫非你又要給我一具屍首?」

  司馬銀鳳手掌離案,變戲法似的,案上竟多了一隻荷囊,她不多解釋,只道:「你若不信,大可不理會。那虎頭虎腦的孩子生得真可愛,是元赫的血脈,我斷然不會虧待他。只是可憐要成為一個孤兒……」上官嫃怔怔地呆坐在案前,直到聽見她走遠了,才拾起荷囊打開來著,裡面裝著一縷柔柔細細的頭髮,仿佛帶著親密無比的乳香,上官嫃心底一顫,便是熱淚盈眶,將這胎髮緊緊握在手心。她一面都未曾見過的孩子,若再見是否能認出來?就算司馬銀鳳拿別人的孩子來騙她,她都無法分辨。可即便如此,她也寧可信其有,甘願被要脅。

  麗璿掀開簾幔輕聲通傳:「娘娘,王爺求見。」

  上官嫃強壓住哽咽,平靜道:「傳膳罷,袁家要款待涼王。」

  麗璿望著鏡臺前的背影,猶豫了一下,又說:「元珊也來了。」

  「那就好。」上官嫃似乎松了口氣,卻仍舊紋絲不動坐著。麗璿雖然也跟了太后許多年,但自知不如元珊,便不再說什麼悄然退了出去。

  晚膳時分,偏廳裡因才生了地炕不久,有些涼意,於是又加了兩個炭盆,那炭燒得如紅寶石一般。偌大的圓桌上呈著簡潔的幾個菜式,但都是上等佳餚,另備了兩壺酒。團桌周邊一圈紫檀刻金,被燈火映得有些晃目。

  宮婢棒了倆壺,注滿三隻青玉杯。上官嫃平日裡都與元珊坐一旁,對面坐著司馬軼,如今她身邊的圓凳挪到了司馬軼身邊。

  元珊換了身豔麗的宮裝,衣領邊鑲著寸許長的白狐毛簇擁著尖尖的下頜,襯著一張標緻的臉蛋越發討喜。她自請安後便一直垂著頭,似乎十分忐忑。上官嫃望著她,口中苦澀,便抬手飲了杯酒。

  「太后怎麼獨飲呢?」司馬軼含笑舉起酒杯,一手碰了碰元珊,「來,我們敬太后的成全。」

  元珊聽話地舉起酒杯,頷首,大氣不敢出。司馬軼睨著她,又看了看對面的上官嫃,帶著幾分嘲意問:「莫非太后捨不得割愛?」

  上官嫃面無表情盯著他,說:「既然要了她,便要好好待她。」

  「那是自然。」司馬軼握了握元姍的手,「本王一向都懂得憐香惜玉。」

  元珊紅著臉,頭越發低垂。

  上官嫃深吸口氣,低聲道:「元珊,你若是受了委屈,大可與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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