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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不論是皇上還是攝政王,他們是父子,他們亦同時察覺到乓馬有異動,公圭若不及時勒馬,只怕明日朝堂之上將是一場惡戰。

  司馬銀鳳在安書芹對面坐下,直勾勾盯著她道:「本宮接到密報,萬壽節那日番邦使臣會借祝壽的機會刺殺皇上,因此早做防範。」

  安書芹舉眸望著她,依舊波瀾不驚,問:「若真是如此,查元帥為何不稟告皇上?」

  「元帥身負重任,自當為江山鞠躬盡瘁,只有查明、確實了消息,才能進宮回稟。本打算明早進宮,不料安尚書如此迫不及待……司馬銀鳳忽而狡黠一笑,「攝政王還真是看重你呵!」

  「並不是攝政王的意思,卑職擅自前來,是希望公主看在我們昔日的交情上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將來反目成仇。」

  司馬銀鳳語帶嘲諷道:「哦……本宮還以為安尚書早就反目了。」

  「別以為自己把什麼都做得滴水不漏。」安書芹垂眸而笑,恬靜淡雅,柔聲說,」你地牢裡的秘密,恐怕保不久了。到時候,看皇太后還會不會任你擺佈。」

  司馬銀鳳粹然站起來,步步逼近她問:「你在說什麼?」

  安書芹不慌不忙道:「皇上一直在暗中查探,早已知悉一切,只是礙于他對太后特殊的感情,始終沒有揭發。卑職不湊巧也得知了大概,若公主一意孤行,卑職只好將此事稟告太后。」

  「你威脅我?」司馬銀鳳緊緊攥著團扇,微微發顫,道,「安書芹,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自作聰明?」

  「卑職要說的話已經說了,告退。」安書芹面色露出慣有的柔和笑意,靜淡得如一朵空谷幽蘭。她慢慢轉身,豈料剛抬腳,忽聞司馬銀鳳喝道:「給我捉住她!」

  四面同時湧出十幾名侍衛,安書芹眉目肅然道:「公主敢動我,更叫攝政王生疑。」

  司馬銀鳳惡狠狠道:「本宮最看不得自作聰明的人,李尚宮如是,上官嫃如是,你安書芹又能高明到哪兒去?」

  「李尚宮是你害的?!」安書芹驚呼,「她可是親手撫養你長大的乳娘!你為何如此狠心?」

  司馬銀鳳置若罔聞,伸手輕輕抬起她的下頜,朝侍衛命道:「動手。」安書芹渾身一僵,瞪著渾圓的眼晴,只見一名侍衛端了壺灑漸漸逼近,安書芹欲猙紮,無奈肩膀、手腳都被人鉗得死死的。司馬銀鳳手下一用力,狠命捏開她的嘴,笑道:「放心去吧,過不久你們就可以在陰曹地府重聚。」

  冰涼辛辣的酒水罐入口中,嗆得安書芹臉頰漲紅。她蹙緊眉奮力扭頭,從壺口漏出的酒水便順著下頜滴在前襟,浸濕了一團團細緻的紋繡。直到酒壺空了,侍衛也都散了。安書芹趴在昏暗的廳堂中央不住地咳嗽,夕陽只殘存了一絲餘暉,慘慘澹淡。

  司馬銀鳳一步步朝外走,頭也不回說:「你的婢女、轎夫都不能再活著,不是我狠心,還是你自作聰明。毒性沒這麼快發作,你其實還有時間。」

  安書芹氣息急促,瀕臨絕望的目光突然敏銳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狼狽而逃,朝皇宮的方向踉蹌行去。

  宮殿長廊中風燈升起,殿裡依次亮起了燭光。窗邊一溜金絲籠中嘰嘰喳喳的鳥兒不知疲倦地歡叫,蒼樹綠茵中蟬鳴微微。這一日過得十分漫長,上官嫃以守株待兔般的陣勢在殿中默默等候,終於在入夜時分等來了英尚儀求見。

  殿裡燈火通明,如明鏡般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無數燈盞,晃晃耀耀。英尚儀從黑暗中一進來竟覺得刺目,微微用寬袖擋了擋視線。待適應之後,看清了坐在羅漢床上的上官嫃,不由一楞,她披著一件水綠色對襟長衫,下裙抽紗蓬蓬松松,頭戴流蘇發釵,素顏肌膚如玉似雪,宛如四、五年前的模樣。英尚儀心知近日太后思念先帝才作如此裝扮,行完禮,上官嫃便問她何事求見,英尚儀殷勤笑道:「聽聞太后這幾日在找一樣東西,為何不叫尚宮局幫著一起找?」

  上官嫃懨懨道:「尚宮乃無主,哀家也不知要交代給誰。」

  莫尚儀畢恭畢敬頷首道:「太后娘娘請恕罪,其實那香囊一直在卑職手中。」

  上官嫃喜出望外,呼道:「什麼?怎麼會在英尚儀手中?」

  「當時一片混亂,人心惶惶,大家都六神無主,卑職領宮婢在章陽宮收拾的時候,怕娘娘睹物思人圖添悲傷,於是將香囊暫且收了起來。誰知……一別好幾年,如今娘娘才想起那茶蕪香來。」英尚儀說著,從袖中掏出一隻香囊,頓時一陣馥鬱芳香充盈滿室。

  元珊忙接過來給上官嫃送去,上官嫃扛著繡工精湛的香囊愛不釋手,將裡面的一小團香取了出來,呈在掌心給一旁的戴忠蘭看,「戴公公,你還認得麼?這便是皇上送給我的生辰禮物。」

  戴忠蘭卻從袖中掏出一團從外界尋來的茶羌香,將兩種放在一起細細對比,點頭道:「不錯,就是茶蕪香。」

  上官嫃握著茶盅在案上輕叩,原本垂頭立在門邊的幾名內侍紛紛圍上來將英尚儀押住。英尚儀驚愕呼道:「你們做什麼?」

  上官嫃淡淡鱉眉,微微歎了口氣,「為何是你?你看著皇帝哥哥長大的,你怎麼忍心……」

  英尚儀倉惶不已,大聲喊道:「卑職不明白娘娘在說什麼!」

  「你受何人指使加害皇上?」上官嫃厲色盯著她,滋滋鏗鏘,「你很清楚宮中的刑罰,不如早些說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英尚儀面色驚恐,卻抵死不認,「不知娘娘為何說我加害皇上,無憑無據如何關押,難道娘娘要動私刑麼?」

  「哀家只想知道真相,私刑又如何,全憑哀家開口!」上官嫃巍然起身,朝莫尚儀走去,純白容顏似乎凝著一股懾人的氣魄,莫尚儀幾乎不敢看她,心底湧起一股命懸一線的絕望。正值此時,殿外忽然有宮婢進來通傳:「啟稟太后,西華門護軍緊急來報!」

  元珊代為發問:「何事?」

  宮婢慌張道:「安尚書穿過西華門時淒發身亡,橫屍西華門中!護軍不敢妄動屍體,請太后主持大局。」

  仿佛大地在震動一般,上官嫃忽覺頭暈耳鳴,無力坐下。殿中各人都大氣不敢出,靜默了許久,上官嫃啟口道:「先將英尚儀關押。擺駕西華門。」

  鑾駕碾過青石磚地發出沉悶粗噶的聲音,與宮人們齊整的腳步聲交相呼應,多少年來都不改單調。夜似乎沒有盡頭,遙遙望過去,星子密佈,繁多不勝數。上官嫃的耳鳴愈來愈烈,便用手捂住了耳朵,痛苦閉目。可一閉上眼,便想起方才安書芹七竅流血的面容。那具優雅的身子趴在西華門下,只有長長向前伸展的一條胳膊進了宮,其餘的部分都還在宮外。血跡拖了很長,她大概是拼盡餘力匍匐了一小段路,可只差那麼兩步,終究沒有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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