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宮砂淚 | 上頁 下頁
七二


  「什麼?」元珊愕然,接著又不敢置信瞪大眼晴,「清晨還好好的,下毒的事情尚未查明,怎麼突然病坄了!這叫娘娘如何承受啊?」

  「奴才是看著李尚宮走的,她不讓我們稟告大後,是不想大後與她生死相別,不想叫太后娘娘圖添悲傷。」戴忠蘭說著,不知不覺已經哽咽了。

  元姍仰起頭,生生將眼淚逼回去。這宮裡的陽光溫暖襲人,這宮裡的鳥語花香如此美好而明媚,但苦難卻遠遠沒有結束。

  夜色深沉,無星無月。花間的石桌上點了盞微弱的燈,上官嫃將一卷卷抄好的經點燃,扔進盆裡看著它們靜靜焚毀。不眠不休抄了幾大的經,就這樣伴著青煙嫋嫋升天。上官嫃望著那些陰鬱的雲,一邊笑著一邊流淚,在心中喚道:爹、娘、李尚宮……皇帝哥哥,還有我的孩兒,你們都相聚了,唯獨扔下我,何不帶我一起走呢?

  元珊本來急促趕來,見上官嫃神色有異,放緩了腳步,輕輕喚道:「娘娘,今日尚宮局出了點亂子,大約是安尚書與英尚儀有心爭尚宮之位,如今尚宮局內部的分化愈加嚴重了。」

  上官嫃凶凶道:「安尚書有攝政王撐腰,莫尚儀憑什麼與她爭呢?李尚宮才安葬,她們便如此,實在叫人心寒。」元珊低垂著頭,亦覺得心中一片悲涼。麗璿在不遠處踟躕片刻,見她們不再談事情了有走過來通傳戴公公求見。上官嫃背過身去拭了拭眼角,「叫他進來罷。」

  石桌旁一襲白衣被燭光籠罩在一片朦朦昏黃中,落寂垂淚,乍看之下宛若靜坐在百花中的仙子,神情楚楚可憐。戴忠蘭楞了楞,忙躬身請安,道:「回稟太后,奴才去找了令陵最富威名的制香師傅已經十分肯定,太后先前交給我的香囊中裝的並非茶蕪香,而是叫做三勻香。」

  上官嫃微微覺得詫異:「什麼?」

  戴忠蘭解釋道:「雖然香味有些相近,材質卻大不相同。茶蕪香是取自樹木,三勻香則是以三種花木蒸制而戍,其中以花粉為主。

  上官嫃脫口而出問:「有毒麼?」

  「並無毒性,反而可以試毒。三勻香極易溶于水,傳播極快,原本無色無味的毒藥一遇見三勻香便會散發毒性,令人一眼察覺。因此西域商隊都喜歡隨身佩戴三勻香,以防路上放人暗害。」

  上官嫃若有所思道:「所以我給李尚宮喂藥的時候,花粉融在湯藥裡令其顯出毒性,銀勺有變黑了。」

  「還有……」戴忠蘭抬眸瞥了上官嫃一眼,小心翼翼道,「因為含有濃郁花粉,有風寒、咳嗽、或者對花粉敏感之人便會產生劇烈反應。」

  上官嫃一窒,「難道就是這香……害得皇上喘疾發作?」

  戴忠蘭頷首道:「應該沒錯了,只是這香從何而來?」

  上官嫃望了眼元珊,淡淡道:「是貢院裡的西域貢品,上面就寫的茶蕪香。」

  戴忠蘭小聲嘀咕:「難道被人調包了?」

  上官嫃回想起那只香囊上的白蓮花紋,遲疑看向元姍,兩人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英尚儀!」

  戴忠蘭疑感問:「為何是莫尚儀?」

  元珊忙答:「英尚儀有一隻一模一樣的香囊。」

  上官嫃忽然之間平靜得出奇,一字一句說:「無憑無據不能斷定是她,我要她不打自招。」

  一連數日驕陽似火,烤得大地熾熱炎炎,人心浮躁。

  李尚宮病坄之後,尚宮一位空懸,接任人選遲遲未決。在朝堂上司馬琛幾次三番欲提及此事,都被上官嫃以種種藉口推搪。同時,憲帝的死忌將至,章陽宮因準備祭品上下忙碌,皇太后則思念成疾,不接見任何人。

  綠蔭濃濃,上官嫃著一襲湖綠長裙坐在石桌旁,睨著草地裡一隻笨拙的雛鳥。它走都走不穩,卻拍著翅膀想要飛,只見圓滾滾的身子東倒西歪,滑稽可愛。上官嫃靜靜看著它,不知不覺笑了。

  有宮婢來報英尚儀求見,上官嫃回過神來,問旁邊的元珊:「她這是第幾次求見了?」

  元珊飛快答:「第四次。」

  「好,放話出去罷。」說完,上官嫃起身去捉那只雛鳥,放在掌心逗弄。一隻雌鳥從冠幅廣展的大樹上滑翔而落,極快掠過她的掌心,將雛鳥銜走。上官嫃神情一震,眸子慚漸垂下,心能像駛那只雌鳥挖去了一大塊,霎時空極了。

  莫尚儀在正殿等候已久,焦躁難安,見宮婢內侍們都忙碌著,便隨意逮了一個問:「太后近日鳳體違和,卻為何不請御醫?」

  那宮婢小心翼翼說:「太后娘娘鳳體安好,大約是太過思念先皇,整日都在找只繡著白蓮的香囊,說那裡而裝著先皇送的生辰禮物。可我們翻箱倒櫃找了好幾日,都不曾見過那只香囊。太后動怒了,這才閉門不上朝、不見人。」

  「是這樣……」莫尚儀低喃著,眼珠一轉,又問,「安尚書可來過?」

  「來了兩次,都沒見著太后娘娘。」

  英尚儀粲然一笑,揮揮手道:「好了,你去吧。」恰逢元姍從內殿出來,太后不想見任何人,英尚儀嘴上說著不打緊,交代元姍好好膽侍太后,轉身便形色匆匆。元姍目送她出了宮,回頭叮囑其他人:「若安尚書來了,便來知會我。」

  西天漫是幻紫流金的晚霞,映著元帥府半邊金漆匾額灩灩生光。一頂雅致的轎子在門階前落下,轎外隨行的一名小宮婢上門遞拜帖。

  司馬銀鳳正在書房與查德高談事,接過拜帖一看不免失笑,在查德高面前晃了晃,「瞧瞧,怕了才找上門。」

  「你要見她?」查德高鱉眉問。司馬銀鳳眯眼一笑,輕搖團扇道:「我倒想知道司馬琛還有什麼砝碼。你先回避罷,女人之間的談話只怕你不適合聽。」查德高無奈笑笑,負手出了書房,凝思半晌,往院後繞過去。

  斜陽瀉滿了一地,映著屋子溫暖安謐。安書芹端端坐在廳裡,神色從容。司馬銀鳳從屏風後走出來,倨傲的杏目中流路出一絲肄睥睨之色,慢條斯理道:「安尚書怎麼可以隨意出宮?」

  安書芹平淡答:「自然是皇上允准的。」

  司馬銀鳳似笑非笑道:「皇上還是攝政王啊?這區別可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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