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宮砂淚 | 上頁 下頁
六一


  「我一切聽從皇姐的意思,只是有個請求。」上官嫃抬眸與她對視,坦然道:「我腹中已有元赫的骨肉,等我生下孩子,才能回宮去拼盡全力對付司馬琛。」

  司馬銀鳳竟還不已,打量她幾番才痛心疾首道:「若被人發現,你性命堪憂,還談司馬報仇?這孩子不能留!」

  上官嫃微微揚起下頜,毅然道:「若是不能留,我便與他同歸於盡。孩子有閃失,我決不獨活。」

  司馬銀鳳連連搖頭,「可是你要如何避人耳目?十月懷胎,莫非你終日躲在屋裡不見天日?生產的時候便難以掩飾,待孩子出世,你又要將他養在何處?」

  上官嫃頷首道:「這便要倚仗皇姐了。」

  「你!」司馬銀鳳語塞,黛眉微蹙,又沉沉歎了口氣,「怎麼說,也是我的孫……我哪裡會見死不救啊?罷了,你先安心在道觀養著,我會暗中遣人去照應。」

  「多謝皇姐成全。」上官嫃俯首以表謝意,最後那點點牽掛已經得到了解脫,再也無所顧忌。

  浮椿觀靜謐依然,馬車一路晃晃悠悠繞著浮椿山盤旋而上。儘管沒有多少護送的侍衛,行人卻明白白車裡坐的人是誰,紛紛駐足敬候,待馬車跑遠了才繼續趕路。皇太后出逃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但人人皆道太厚孝悌有意,為見父親最後一面甘願冒犯宮規,以身涉嫌,幾乎命喪大漠。一回金陵便忙於安葬父親,並向皇帝請求守喪一年。

  又是守喪,上官嫃撫著自己一襲白衣,無奈一笑。最美的年華,她都在一個又一個喪期中度過,沒有嬌豔,沒有俏麗,只是從頭到腳清清白白。

  元珊早已站在院門外翹首以待,上官嫃見她消瘦了不少,未免心疼。元珊眼眶發紅,緊緊拉住上官嫃的手無語凝噎。

  上官嫃微微笑著,執了她的手一道進去,便問:「元珊,他們沒為難你吧?」

  「沒有,多虧皇上聖恩庇護。娘娘一定吃了許多苦,如今讓元珊好好服侍你。」說著,元珊領她進屋看,「瞧,這裡裝飾一新,是皇上吩咐的。」

  上官嫃心事重重,無暇顧及其他,一徑上了樓。元珊忙著稍差,接著收拾她帶回來的包袱,然後沏茶。上官嫃在窗邊佇立半響,回頭對元珊說:「我懷孕了。」

  元珊一驚,手中杯裡的茶水全灑了。

  上官嫃平和地笑了笑,「如今還看不大出來,好在道袍也寬鬆,皇姐說五個月後就瞞不過來了,要多加防範,不能讓外人得知,否則我必死無疑。」

  元珊將茶杯擱下,怔怔道:「娘娘,這可如何是好?若將孩子生下來,怎麼瞞得住道觀裡這麼多雙眼睛。」

  「這些自有皇姐操心,我只消安心將他生下來,然後……回宮去。」上官嫃輕輕托起元珊的手,愧疚道:「牽累你了,我總想著要給你尋個託付終身的人,可我現在無能為力。」

  「娘娘,不用急著把我託付給誰,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娘你!」元珊熱淚盈眶,搖頭道:「不論娘娘要做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

  上官嫃深深吸了口氣,晦暗的眸中閃過一絲決絕,「包袱裡有個胭脂盒子,是皇姐命人密制的朱砂,幫我點顆守宮砂。」

  「這……」元珊疑惑地問,「管用麼?」

  「能維持一年,等消失了再重新點。」上官嫃挽起衣袖,睨著自己光潔的手臂發愣。守宮砂還能回來,只是那些短暫的快樂一去不返了。她閉目,想著那張神采飛揚的臉,心如刀絞。

  第九章 巴浥行露

  掛花開了,滿院飄香。陶土爐上煨著的一壺掛花茶,嫋嫋水汽之中只望見一身涓白的衣袍尤甚天上明月。她靜靜合眼倚在籐椅上,若不是那水汽飄浮變幻著形狀,會令人錯覺這是一幅畫。

  不知司馬軼在門外站了很久,元珊發現他的實話已過了亥時,不禁愕然。過了亥時就關城門,他卻還在這裡。一襲飄飄的白衣遠遠凝望著樹下熟睡的女子,他似乎在等她醒來。

  元珊正要喚上官嫃進屋去睡,哪知皇上竟等候已久,如此倒是讓她為難了。於是先去請安,引司馬軼進院,道:「皇上,奴婢先去稟告娘娘一聲。」

  司馬軼神情呆滯地點點頭。他並不清楚自己來找她做什麼,或許只是想看她一眼,不知不覺竟看了許久。

  元珊喚了幾聲娘娘,隨後附耳與她說了幾句話,便進屋去了。上官嫃亦有些驚愕,下意識地用雙手擋住腹部,好在看上去只是有些發福,並不十分顯眼。司馬軼漸漸走近,望著她飽滿的臉頰,溫和地笑道:「看來豐潤了些,那我就放心了。」

  上官嫃頷首道:「有老皇上掛心。」像是思忖了那麼一刻,她拎起茶壺與他倒了杯桂花茶,推至案幾對面。司馬軼會意,在她對面的籐椅上坐下,伸手握住茶杯,一股暖意從手心直入心間。

  上官嫃淡淡問:「皇上這次出宮又尋了什麼名目?」

  司馬軼答:「我微服出宮的,只帶了李武寧,旁人都不曉得。」

  「可是夜深了,如何回去?」

  「總歸有辦法。」司馬軼抿了口茶,掛花香氣微膩,卻因著是夜裡令人突生暖意,他側目打量了她一番,遲疑了會兒,慢慢啟口道:「其實你們走了之後,我一直在後悔。若你們一進大漠再也出不來,我終生都會不安樂,我真是犯了彌天大錯,親手把你推至險境。」

  上官嫃突然想起什麼,問:「那令牌?」

  「查元赫已將令牌還給朕。」頓了頓,司馬軼扭頭看著鴿舍,低聲道:「他走了。」

  上官嫃脫口而出,「去了哪裡?」

  「戍邊。」司馬軼見她恍惚的神色,心中不安,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那次見他不苟言笑,冷言冷語,似乎性情大變。」

  上官嫃蹙眉,苦啞道:「人總要長大的。」

  司馬軼低垂著頭從袖中抽出一支玉簫,遞給上官嫃,「既然你回來了,這玉簫便物歸原主。」

  上官嫃一見之下不由驚呼:「我爹的玉簫!」忙接過來細細摩挲,「怎麼在你那兒?」

  司馬軼斜斜地盯著她一雙纖纖素手,道:「我去天牢探望他時,他託付我將此物轉交於你。但我擔心你睹物思人,於是遲遲未拿出來。」

  上官嫃怔了許久,喃喃道:「我並不懂蕭,可惜了……爹最愛的玉簫,我卻無法繼承。」

  「你想學麼?」司馬軼微微一笑,「只要有心的話,一定能學得好。」

  上官嫃微微詫異,「你會?」

  司馬軼點點頭,晶亮的眸子閃出幾分興致,「我閑來無聊喜歡擺弄樂器,對笙簫尤其喜歡。」

  上官嫃孱弱一笑,「蕭音蒼涼,笙歌奢靡,為何笙簫兩個字卻偏偏要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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