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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査元赫從章陽宮一出來,便不斷回想司馬軼說的每一句話。拿定主意後,決定去找上官鳴夜商議,也算是好意提醒他們。

  沒有蔻湯花瓣、樨香羊脂,在木桶裡就著騰騰的熱水,倒也清新。上官嫃沐浴後覺得神清氣爽,一掃疲倦,披了雪白仙衣在鏡臺前坐著,長髮濕漉漉散覆在兩肩,依稀滴著水。元珊拾了條乾淨的棉布,替她擦拭頭髮。

  上官嫃對著鏡子瞧了許久,依稀瞧出幾分母親的模樣,心裡高興極了,對著元珊念叨:「小時候娘說我長得像外公,後來爹爹說我越來越像娘親,上回元赫又說我與爹有幾分相似。元珊你說我究竟像誰呢?」

  元珊為難道:「娘娘……這我可說不好。」

  上官嫃粲然笑道:「是我糊塗了,你都沒見過幾次……」笑容尚未綻放開來,忽然滯住了。上官嫃恍惚想起公孫雨苓抱著白貓朝她款款走來的身影,喉嚨發澀喚了聲,「小元……」

  元珊靈機一動,湊到上官嫃面前問:「娘娘,你知不知道那小黑貓多慘?」

  上官嫃緊張地拽住了元珊的手,「它如何了?」

  「它啊……」元珊可憐兮兮地瞪了會兒眼,撲哧一笑,「在柴房裡關著快憋死了!」

  上官嫃蹙著眉松了口氣,嗔道:「快去把它抱出來好好洗洗!小臭貓……」

  暮色沉沉,夜風將起,元帥府內一派肅穆。轎子吱悠吱悠從花園經過,涼亭內司馬銀鳳執扇而立,與身邊的侍女叮囑了幾句,侍女便上前去攔住了轎子。不一會兒,査元赫朝涼亭匆匆走來,一襲絳紫緞服,腰間佩了劍。

  司馬銀鳳迎面問道:「你今日不當值,去哪兒了?」

  査元赫邁入涼亭,面無表情,「母親特意在此等孩兒,可是有話要說?」

  司馬銀鳳摒退左右,壓低聲音斥道:「上官妦好歹是大族千金,你怎麼一點不懂憐香惜玉啊?她才侍寢兩回,都被你折騰得奄奄一息,難道還要為娘請人來教授你房中術麼?」

  査元赫一想起上官妦便怒氣炎炎,蹙眉道:「她自作自受,誰讓她往我茶裡放藥!還說呢,她是我夫人,怎麼如此不經事?哼,以後我可不敢再碰她了。」

  「你就是故意來氣我!」司馬銀鳳狠狠地推了査元赫一把,盛怒道,「你不就是怨我把上官嫃弄到道觀裡去了麼?告訴你,她若留在宮裡礙著司馬琛的眼,指不定現在命都沒了!我算救了她一命,你們竟不識好歹來責怪我!」

  査元赫粗聲粗氣道:「我們?除了我還有誰?」

  司馬銀鳳瞪了他一眼,撇開頭坐下。

  査元赫卻冷笑一聲,反問:「你的四哥?」

  司馬銀鳳大駭,竟一時語塞,無言以辯。

  査元赫眯眼睨著司馬銀鳳,「父親多年來寧願駐守邊疆也不回家,想必緣由在此。若不是在酒肆無意中看見你陪他對飲,我萬萬想不到我最敬重的母親竟與他人有私……」

  「沒有!」司馬銀鳳矢口否認,「我堂堂公主,半生清譽不能毀在你口裡!」

  査元赫冷哼一聲,無意深究,話鋒一轉說道:「方才我去見過他。」

  「見上官鳴夜?做什麼?」

  査元赫想了想,瞞起司馬軼召見他的事,草草說了句:「上官敖命在旦夕,唯恐上官一族遭變,便提醒他們防範。」

  司馬銀鳳盯著査元赫,似笑非笑道:「你說得對,司馬琛鐵定要對付他們。不過我們與上官家聯姻不久,恐怕會受牽連,今後你還是少去為妙。」

  査元赫努努嘴,沉吟道:「上官大人說退一步海闊天空,上官家已經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他會帶領族人全身而退。今後,便只剩我們査家孤身作戰了。」

  「什麼?」司馬銀鳳似乎難以置信,慢慢站起來,喃喃道,「他們竟然要逃……」

  査元赫一面嘆息一面搖頭,順手拍拍司馬銀鳳的肩,用一副老成的語氣說:「若能全身而退,何樂不為?權勢和地位那麼值得拼命麼?」說完,儼然大將做派持劍而去。司馬銀鳳僵立許久,猛地將手中團扇哢嚓折斷,丟棄在花叢中。

  半夜裡不知什麼時候了,轟隆一聲春雷似乎將夜幕炸開了道口子,瓢潑似的暴雨澆在琉璃屋頂上啪啦作響,如萬千皮鞭在抽打一般。司馬軼迷迷糊糊醒來起夜,喚宮人點起了燈,喃喃問:「幾時了?」

  那宮人並未回答,反而急急地說:「稟皇上,李公公有要事求見。」

  司馬軼攏了攏睡袍,一面打呵欠一面揮手道:「傳他進來吧。」

  李武寧垂著雙手請了安,聲音中飄忽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惶恐低聲道:「皇上,攝政王接到密報,上官連棠以及兄弟三人約見兵部重臣在府內密謀,以圖發動政變逼宮,林總管隨同大批禁軍奉旨前往捉拿,剛剛回宮。上官敖氣急攻心,在路上已經歸西了,其餘一干人等均被關押在天牢,等候發落。」

  「密謀……」司馬軼眯著惺忪睡眼,反復將這兩字念了好幾遍,最終合上雙目,仰起頭說,「朕困了,明日再議。」

  李武甯連忙應著,暫且退了出來。廊外雨珠飛濺,樹葉灌草似乎都被泡透了,愈發沉重。一道霹靂投下來,整個宮殿都在晃蕩一般。李武寧捂著耳朵竄回了寢室,自言自語道:「可不要再變天了……」

  次日天晴,屋簷依稀還有水滴下來,花草樹葉上水珠兒細密晶瑩,滋潤極了。

  辰時,司馬軼穿戴好朝服冕冠,剛剛邁出寢殿,便收到林總管通知今日不早朝,攝政王在禦書房有要事處理。司馬軼搖搖頭,苦笑道:「可真是無能為力。」他並未多想,逕自往天牢去了。

  因此案被牽涉的官員不止上官一族,天牢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粗略一算不下三百人。天牢裡充斥著腐腥的味道,陰暗又潮濕,司馬軼明黃的身影出現在此,令無數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他。起先有一人磕頭喊了句「皇上恕罪」,司馬軼只頓了頓,面色如常地繼續朝裡走。後來人們膽子大了起來,紛紛磕頭求饒,哭喊聲此起彼伏。

  最終,他在盡頭的一間牢門前止步。侍衛將鎖打開,司馬軼命李武寧在外看守,自行進去了。

  暗無天日的封閉囚室,牆角上掛著一盞燈。上官鳴夜盤膝危坐,見來人是皇上,不慌不忙下跪叩頭。司馬軼卻也跪下去,雙手扶著他道:「大人身為太后的父親,地位極尊貴,不必行此大禮。」

  上官鳴夜又是一叩頭,鏗鏘道:「皇上,罪臣自知逆謀乃十惡不赦之大罪,恐怕今生無法再盡父職,只求皇上能保全太后,罪臣即便磕死,也死不足惜。」

  司馬軼手下緊了緊,隱忍道:「大人,若你明白我對小環的心意,便不會如此相求。」

  上官鳴夜愕然,「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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