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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上官嫃很快提了劍下來,二話不說出劍劈向査元赫。査元赫連連退閃,一面驚愕道:「不是比劍麼?我赤手空拳怎麼與你比?」

  上官嫃像只發怒的小貓,對著査元赫張牙舞爪,劍劍不留情。元珊覺得苗頭不對,忙高呼:「査大人還是快逃命吧!我都說娘娘劍法精進了!」

  「有理有理……」査元赫點頭附和,隨即拔腿往後山跑,一面跑一面振臂高呼:「過不了幾天鴿子就下蛋了!我再來!」

  上官嫃跺跺腳,又沖著旁邊一溜灌木叢揮劍撒氣,素日裡如白玉般毫無血色的面龐漲得通紅。元珊被她突兀的行為嚇著了,擔憂地問:「娘娘,怎麼了?」

  上官嫃突然收斂了,幽幽道:「沒什麼,鴿子要下蛋了。」然後提著劍又回屋去了。元珊更加迷惑,皺著眉頭望向斜陽中寧謐的鴿舍。

  書房空寂,偶爾一兩隻飛鳥掠過窗前,啾啾鳴叫著回繞在屋簷下。夕陽餘暉透進花窗,窗櫺上經了年的紅漆斑駁或濃或暗,好似要化開了一樣。

  査元赫心不在焉地踱步進房,冷不丁發現書案前坐了一個人,心悸之下惶惶道:「母親,怎麼一人坐在這?」

  司馬銀鳳眸光冷凝,問:「從哪兒回來?」

  査元赫瞥了眼她的神色,局促道:「喝酒去了。」

  「你身上哪裡有酒味兒?」司馬銀鳳懶懶一笑,「元赫,你在我面前從來都不會撒謊。」

  査元赫原本就煩悶,撇開頭憤憤道:「我也不小了,想出去走走還要經過母親批准麼?」

  司馬銀鳳猛地站起來,步步逼近他問:「你又出城了,去道觀了是不是?」

  「娘!」査元赫拍案而起,極不耐煩地嚷嚷,「別管我了行不行?」

  向來對自己恭敬的兒子竟敢如此衝撞,司馬銀鳳覺得難以置信,雙目圓瞪,「我不管誰管?你娶妻了,還三天兩頭去道觀做什麼?你可知道外頭那些不堪入耳的謠言?」

  「我不知道,也不稀罕!」査元赫臉色一沉,眉目間竟滲出出人意料的暴戾。

  司馬銀鳳眉尖緊蹙,緩緩搖頭說:「紅顏禍水……你這輩子若會栽,也就栽她手裡了。我多少年前就告誡你,不要為情所困,這東西是會禍害人的,你若聽進去了,今天也不會到這地步。」司馬銀鳳幽怨輕歎,指了指桌上的茶盅,「方才上官妦給你備的茶,喝了吧。」

  査元赫揭開蓋子,一手托起茶盅仰頭牛飲,然後信手往桌上一扔,蠻橫道:「茶我可以喝,人我不要,你叫她從今以後別踏進我書房半步!」

  司馬銀鳳微微張著嘴望著門外發怔,査元赫也回頭去看,見上官妦剛邁進門檻,嬌小的身軀倚著門框,面色慘白,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這場面令査元赫分外不自在,索性拂袖而去。在邁出門檻的一瞬,與上官妦擦身而過,只聽得她說:「你肯喝我的茶就好。」

  査元赫大步走遠,說出那樣的話叫她聽見,他並不是沒有半點愧疚的。但是心被一個人填滿了,還有什麼辦法把另一個人也塞進去。他做不到。

  十幾隻鴿子振翅高飛,成群地劃過藍天,繞著山頭盤旋。上官嫃背靠鴿舍,仰頭看自由自在的鴿子,心裡好生羡慕。鴿舍裡傳來溫柔的咕咕聲,上官嫃探頭去看,稻草枯枝搭成的小窩裡,又多了枚光溜溜的蛋。上官嫃極歡喜,大聲叫喚:「元珊!又下蛋了!」

  元珊正在水池邊浣衣,回頭朝上官嫃笑著,答:「我可不會下蛋。」

  上官嫃嫌腦後的紗巾遮光,索性三兩下摘掉了,掖在懷裡。想進去,又實在不喜歡鴿舍裡的氣味兒,只好繼續探頭張望。

  元珊一面忙活一面問:「前幾天下的鴿子蛋還沒孵出來麼?」

  「沒有呢……」上官嫃失望地撅起嘴唇,「都十多天了,他也不來瞧瞧,我不知道鴿子要如何孵蛋,幫不上忙。」

  元珊不禁失笑,「娘娘又不是鴿子,孵蛋這種事自然幫不上忙。」

  上官嫃扭頭瞪了她一眼以示不悅。

  道觀裡鐘聲響起,桂樹上成群的鴿子受了驚,嘩啦啦沖入雲霄。

  上官嫃凝神遠眺,疑惑道:「這個時辰敲鐘做什麼?」

  元珊擦乾手上的水,理了理衣袍便出去看看,找幾名匆匆趕去慈航殿的道姑問了問,回來告訴上官嫃是皇上突然駕臨浮椿觀,道觀眾人準備相迎。

  上官嫃頓時愣住了,自從上次他帶御醫來道觀替她診病之後,她時不時會想起他有意無意喚的那聲「小環」,想起過往的種種……他眉目生得那樣平和,為何總有辦法擾亂她心緒。

  從道觀北門出來,再往上爬一段臺階,遠遠看見一大片翠綠當中那襲潔白的身影。司馬軼欣慰一笑,命李武寧候在院子外頭,獨自進去了。他好容易才有機會出宮一趟,下一次又不知要待到何時。

  上官嫃站在樹下,目光清冷地睨著他。

  司馬軼微微一點頭,說:「恭祝皇太后金安。」

  上官嫃不冷不熱道:「哀家哪裡受得起。」

  「看來元氣已經恢復了。」司馬軼似乎並不介意,或許已然習慣她對自己的態度,兀自在右邊的籐椅上坐下。上官嫃心煩意亂,索性撇開頭看鴿舍那邊,也不招呼他。

  司馬軼側頭看著她,不管她是否在聽,自顧自說道:「今日出宮踏青,恰好來了浮椿山,眾臣也辛苦了,於是在山上尋個落腳歇息的地方。」他溫溫吞吞說了幾句,見上官嫃絲毫沒反應,無奈一笑,頓了會兒又說:「你父親也來了。」

  上官嫃又驚又喜,回頭盯著司馬軼。

  司馬軼語調仍舊平淡,嘴角含著笑,「有兩年了麼?他只來看過你一次?沒有後宮的文書,他不能擅自來這看你。鳳印如今又在長公主手上,朕都沒辦法幫他。」

  上官嫃忽然警覺起來,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等待他的下文。果然,司馬軼開出了條件,「你給我跳支舞,我讓你們見面。」

  上官嫃不禁失笑,嘲諷道:「皇上若想看鶯歌燕舞,似乎找錯了落腳的地方。」

  司馬軼直言不諱,「鶯歌燕舞入不了我的眼,我只想看你的劍舞。」

  上官嫃冷冷道:「你就不怕我一劍刺了你?」

  司馬軼笑答:「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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