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宮砂淚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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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奴婢們嚇壞了,擔心有刺客對娘娘不利,還好娘娘只是掉進池塘了。」 上官嫃想到那「刺客」是司馬軼,又生起悶氣來,臉色無比難看。那宮婢當是自己說錯話惹皇后不快了,忙撲通一聲跪下,「奴婢失言,娘娘恕罪!」 上官嫃倒是被她嚇了一跳,回頭道:「你起來啊,本宮沒有責怪你。」 這時有宮婢在殿門處大聲通報,「皇上駕到!」 一陣腳步窸窣聲越來越近,又有宮婢在浴池屏風之外高聲喊:「皇上駕到!」 上官嫃手足無措尚未來得及做任何事,一道頎長的明黃身影已經出現在簾幔之外。 半透明的輕紗飄拂,隔著嫋嫋水汽幾乎什麼也看不清,但上官嫃面紅耳赤,窩在玉池一角。眾宮婢下跪齊呼:「皇上聖安。」 司馬棣一步步朝前走,「平身,你們都退下。」 宮婢們紛紛退避,司馬棣徑直掀簾而入。 瀲灩波光中,上官嫃唇紅齒白,墨發如緞,怯怯地靠在角落中。她起也不是跪也不是,窘迫地道了句:「臣妾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望皇上恕罪。」 「朕聽聞皇后不慎跌入池塘,特來探望。」司馬棣一步步走近,袍擺拖曳在濕漉漉的地上也全然不顧。上官嫃右手悄然伸出池外,從旁邊慢慢拽了件綢衣下水,遮擋在胸前。司馬棣在方才元珊坐的位置坐下,從花籃裡抓了把幹花往池中撒,笑睨著她,「皇后受驚了。」 上官嫃不敢直視他,垂著頭喃喃:「多謝皇上關心,臣妾安好。」 司馬棣望著水面上繁蕪的花瓣,淡淡地說:「可知道今夜鳳儀樓出了事?」 上官嫃心裡咯噔一下,腦中靈光一現,想起司馬軼說他是被人設計引來的,若她也在鳳儀樓附近被人發現,那後果……她小心翼翼地答道:「聽說有刺客?不知出了何事?」 司馬棣道:「淑妃深夜在鳳儀樓與人接頭交換信件,幕後必定有所圖謀。」 「淑妃?公孫姐姐?」上官嫃一頭霧水。 司馬棣繼續說:「那封信及時截下了,沒有被毀,朕如今有證據在手,必定嚴懲不貸。」他見上官嫃仍舊迷茫,慢條斯理道,「公孫慧珺與接頭人送信,信中隱晦地提到八年前的圍場行刺與這次的事件,並說計劃敗露要其提前下手以絕後患。意思明瞭,只可惜沒有逮到接頭人,不過朕已然洞悉一切。今日來,是想告訴皇后,公孫家完了,不要妄想為任何人求情。」 司馬棣說完,拂袖而去,上官嫃如石雕般僵住了,耳邊迴響著司馬棣的最後一句話:公孫家完了,不要妄想為任何人求情! 自從鳳儀樓出事,司馬軼夜夜輾轉難眠。他料到皇帝遲早要下手對付自己,卻沒料到同他一起被牽連的人,竟是剛被冊封為淑妃的公孫慧珺。一切都估算錯了,只是不知當日上官嫃為何出現在鳳儀樓附近。若不是意外遇見她,他已經身陷囹圄,禍及全家。算起來,她救了他一命。 在皇宮裡危機四伏,說不準哪日會輪到自己。司馬軼悲惘之下,想到尚有遺事未了,於是手握紙傘,踏著夜路行去。 蠟炬淌著油淚,昏黃的光線映出殿內一片慘白的帳幔。竹簾都蒙上了白布,密不透風,籠得整個殿裡悶悶令人窒息。 上官嫃伏在榻上一動不動,臉色麻木,該淌的眼淚都淌完了,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幾日之內,公孫一家上下百餘人被押,有的判斬立決、有的流放扁州。族人大禍臨頭,她卻只能袖手旁觀。司馬棣早有警告在先,若貿然去求情,只怕上官一族也會被牽連。 她這皇后,連個擺設都算不上。 高居後位的錦繡過往、金枝生涯,她竟如一尊泥菩薩,不僅不能保家,還自身堪憂。 面對死氣沉沉的寢殿,李尚宮駐足在外遲遲不敢邁步。踟躕半晌,她還是命人先將膳食呈上去。黃花梨木的圓案也披上了一大匹白絹,襯著四面梁上的白絛,陰森悚人。送膳的宮婢擺放好膳食後,瑟瑟發抖地對著貴妃榻跪下,「皇后娘娘,請用膳。」 榻邊坐著的元珊用極輕的聲音詢問:「娘娘,起來用些點心可好?」沒有回應,元珊便揮手令她們退下了。 李尚宮聽了宮婢們的回報,焦心不已,「都三日了,這傷心的勁頭也該緩過去了吧?」 宮婢小心地問:「尚宮娘娘,要不要去稟告皇上?」 李尚宮憂愁道:「皇上近日為國事操勞,就不必去打擾了。皇后娘娘的鳳體原本就該是我們照顧的,去請太醫來瞧瞧吧。」 宮婢領命去太醫院請人,李尚宮又是搖頭又是歎氣地離開了。 元珊小心翼翼地握住上官嫃的手勸了一會兒,忽然瞥見鏤花窗前掠過一個人影,忙下榻去查看。窗臺上靜靜地橫著一把油紙傘,元珊覺得蹊蹺,便拿起來,卻見傘下還壓著一方絹帕,繡著四合如意雲紋,針腳細密工整。元珊喜出望外,喚道:「娘娘,那絹帕找回來了!」 本來奄奄一息的上官嫃突然有了神氣,一骨碌爬起來盯著元珊手裡的物件,一把傘、一方絲絹。難怪尋遍了德陽宮也沒找著絹帕,原來是被他拾去了。上官嫃像見著了失散的親人一般緊緊攥著絹帕,嗚咽道:「家中出了這麼大的變故,也不知娘現在怎麼樣?她會不會怨我這個沒用的女兒……」 元珊如釋重負,皇后終於開口了,不管是哭是笑,也算有個交代。她忙命人去知會李尚宮一聲,一面張羅著將殿裡的燈盞都點起來。 短短幾日,上官嫃柔和的臉龐顯出了棱角,原本飽滿的下頜也變尖削了。就著明亮的燭光,元珊見上官嫃白玉般的面頰上無半分血色,焦心道:「娘娘,別哭了,咱們先吃點東西。」 「我如何吃得下東西?」上官嫃聲線低啞,靠在元珊懷中哽咽,「聽聞這幾年母親的身子原本就不好,我們互相掛念,一年卻只得見一面……我想回家,元珊,我好想回家……」 「那便安排皇后回去探親吧。」不知何時站在竹簾之外的司馬棣平和地道。 上官嫃一激靈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向蒙著白布的竹簾。宮婢小心翼翼地掀開竹簾,司馬棣慢慢踱步進來,他的金冠,他的龍袍,與這殿中的慘白格格不入。他的神情悠然自得,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上官嫃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跳下榻跪在司馬棣面前狠狠磕了個頭,冷冷道:「臣妾叩謝皇上龍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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