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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這一會子的心潮激蕩,一靜下來,就覺著身上無力,竟出了一身冷汗,忙到床上躺了歇息。

  攸兒回到自己屋裡,不管炕上只一領子葦席,還沒鋪上褥子,就躺了,使勁忍著的淚水流到了席子上。

  聽見進來了人,攸兒也沒起身。

  「攸兒妹妹,這是怎麼了?才好好的,高高興興去了,怎變了這樣?」來人言道。

  是內書房過來的金盞,攸兒不好再躺著,起來了,言道:「姐姐出去了?覺著困了,想著歇歇。」

  金盞見著她臉上淚痕,粉臉都給沖花了。知道必有事的,也不多問,笑道:「才你去了,張寶林讓宮女來叫了我去說話,說了這半天,又想留下我吃飯,我想著你一人,便回來了。」

  攸兒道:「姐姐與張寶林相厚麼?」

  金盞道:「前頭張寶林在外書房時,因著傳遞東西,有些來往。她長相好,命又好,才得了龍寵,皇后因著冊尚才人,索性一併冊了她。雖說名分不高,到底能到了皇上跟前。」

  攸兒心內盤算,與金盞說笑,暫將心頭不快放置了一邊。

  卻說尚才人一路悲悲戚戚回到了拈芳堂,剛到自己屋裡坐下,正洗臉,陸才人便不請自來了。

  「尚才人去遊園,這片刻就回來了?」陸才人手持一柄撒扇,懶懶坐在椅上。

  尚才人接過侍女遞上的手巾,輕輕拭了臉,放下,侍女捧過妝盒,尚才人拿出香乳盒,揭開金蓋,用指甲尖挑了一點子,抹在手心裡,複用三指抿了,慢慢在臉頰上抹開。侍女又拿出胭脂膏子,尚才人搖搖頭,侍女便收了回去,將妝盒捧到桌上。

  尚才人又道:「姐姐還是上了妝,說不定皇上一轉念想起了姐姐,就來了。妹妹也沾沾光兒。」

  尚才人聽了此話,知道是諷自己來了這些日子,仍未到皇上榻前侍寢。雖心內如針刺,面上還是平靜如水。

  一時無話,只聽見陸才人搖扇的聲音。

  尚才人納悶:屋裡不熱,敞著門窗,不用打扇子,就有一陣涼風吹過來。便抬眼看了,她手裡握著一柄撒扇,九股的黃羊木寬邊,,每一邊上刻了一樣花卉,那菊花、芍藥、牡丹的花瓣望去,薄透如紙,似一撫即透。又有幾片花瓣,若凋零之狀,像要從扇上飄落。真是難得一柄好扇。

  陸才人見尚才人看她手中的扇子,面上便有了得色,道:「這扇子是皇上特賜了給我。雖非金非玉,到底這手藝難得。別人見著好,也去討,都不如我這把精妙。」

  尚才人笑道:「妹妹這柄扇子想必有幾個年頭了罷?絹子有點子泛黃了。」

  陸才人窘了半刻,道:「我雖比姐姐年輕,在這宮裡與姐姐比起來也算是個老人了。姐姐才是從頭至腳的新人兒,還承望著姐姐多幸承雨露,到時,妹妹一堂裡住著,也沾些光彩。」

  尚才人淡淡道:「姐姐年紀大了妹妹幾歲,這就人老珠黃,還得靠著妹妹,提攜。」故意地把後兩個字兒念得重了。

  陸才人臉上顯見著就紅了。過了片刻,方道:「姐姐心裡還記恨著妹妹?不是妹妹忘了當年的話,實在是妹妹位低身輕,哪裡向皇上再去薦什麼姐姐?」

  尚才人見她竟這樣分辯,毫不理虧,心裡便起了怒意,恨道:「那年冬上,你給皇上唱了一支「烏夜啼」,皇上問你是誰所做,你怎說是別處聽來?」

  陸才人頓足道:「哪有此事?我哪有給皇上唱過勞什子的『烏夜啼』?」

  尚才人並不看了她,眼望著妝臺上的銅鏡,輕聲吟唱:「伊人清池照影,緒如冰。澈水淨清,倩影明。描柳眉,畫絳唇,夜風冷,錦鱗輕齧亂心性。」

  陸才人驚道:「我在太妃房裡時,平日裡聽鳴鶯、送雁她們好唱,真是不知到底誰寫的。難道、難道竟是姐姐所寫?」

  第四十五章 驚心

  尚才人言道:「你還要辯麼?你忘了咱們原來住的那屋裡,我常拿的一本書冊?」

  「上頭署著『卷芙蓉』?」陸才人問道。

  「小時在家裡,父母都這樣叫我『芙蓉』,後來問卦先生說名字不好,才改了。」尚才人笑道。

  陸才人這才低了頭,少時,抬起頭來,臉上掛淚,就要跪了地上,尚才人忙避了一邊,冷冷言道:「陸才人好歹是個主子,可別折了腰,到皇后娘娘那裡告上一狀,皇上還來眷顧我麼?」竟扶了侍女,出去了。

  陸才人見她走了,便起來,擦了淚,心道:就算當年是我錯,可誰不是為了自己?皇上若先挑了你去,你也不見得提拔了我。遂恨恨回房。

  過了一會子,尚才人回來,侍女上前問道:「才人是在自己屋裡吃,還是——?」

  尚才人想想,道:「陸才人一個人到那屋裡吃飯,也是冷清。我這做姐姐的,自然要和妹妹做伴。」

  侍女過去傳話,尚才人換了衣,洗了手,便轉到那屋吃飯。陸才人還沒到,尚才人坐了自己的座位。

  桌上飯菜都蓋著嵌金喜鵲登枝的銀蓋子,尚才人看著,心裡倒是舒坦得很。

  侍女問:「是先吃,還是等了陸才人?」

  尚才人道:「誰知她哪刻過來。揭了罷。」

  侍女便將屬尚才人份例中的飯菜揭了蓋子。尚才人剛要動箸,陸才人便進來了,還未坐下,便笑道:「姐姐早了,這上頭的飯食倒是比太妃那裡好些。姐姐要多吃些。」

  尚才人言道:「虧了妹妹還記得太妃娘娘宮裡的飯食。記得妹妹曾見太妃娘娘的一碗雞絲銀耳好,央了我好歹待撤膳時,拿紙包了。倒是給你拿了去,姑姑瞧著菜不象,罰了我兩天提鈴呢。」

  陸才人面紅耳赤,借揭蓋掩飾了過去。一旁伺候的,想笑又不敢的,只好使勁咬嘴唇兒。

  尚才人打眼看陸才人的碗盤,像是比自己這邊的少了,便問道:「這才人的份例究竟多少碗盤?」

  一旁管膳食的公公上前道:「今兒皇后娘娘特傳話下來,讓給尚才人添了四樣。」

  尚才人聽了,知道是皇后娘娘因著遊園的事,來撫慰自己,心內重又傷心起來。

  陸才人不知端的,心裡嫉著,見尚才人不多講一句話,還當她心內得意非常。吃了幾口,便放箸起身,道:「姐姐慢著用罷。」扭身欲走。

  尚才人道:「妹妹嫌菜不好了,倒吃我這邊的就好。」

  陸才人知她暗諷了自己,也不與之理論,扶著侍女,待走,又轉頭道:「今兒,還有一喜未及告訴了姐姐:聽說翠微宮裡的甘棠也過來了。只是不及姐姐運氣,還是宮女的名兒。咱們的老太妃就會調理人兒,不管年老的、俊的、醜的,都能打扮成一個個花骨朵兒,捧到皇上跟前來邀寵。」

  見尚才人臉上一緊,陸才人心裡高興了,去了。

  尚才人問身邊的人兒,「可是來了新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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