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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張寶林疑惑:這樣好的機緣,尚才人好不識抬舉,其中定有蹊蹺。

  見她又似將手縮了袖中去,索性裝出嘻嘻哈哈的樣子,趁其不備,一捋她的袖子,手露了出來。

  紅紅的指甲,紅的就像雞冠子。

  張寶林有些預料了,也是愣了。

  皇上、皇后更是愣了。

  半晌,皇后道:「皇上既喜歡你的白指甲,你染了做甚?」

  尚才人跪下了,哭道:「奴婢、不、臣妾不知道皇上喜歡臣妾的指甲,才染了的。皇上、皇后娘娘還請不要怪罪。」

  皇上本想著開開心心的與妻妾游湖,鬆散鬆散。見尚才人哭哭啼啼,登時沒意思了。

  起身對皇后道:「還是到鳳坤宮歇歇,過陣子,還要到前面議事。」

  皇后娘娘便起身相隨。

  張寶林坐上軟轎回了,亭裡獨剩下尚才人猶自哭泣,嘴裡喃喃道:「皇上,你並沒有說啊,沒有說過啊……」身邊跟著服侍的兩個宮女一邊解勸著,一邊扶她坐上軟轎,也去了。同是翠微宮出來的甘棠,還沒有和尚才人打過照面,也無從知道她現在的處境。

  回去呆在屋裡,束楚吃飯回來,可能又上去了。甘棠坐在炕上發呆,聽見屋後有說笑聲,便透過窗櫺看是些什麼人。

  前頭的是喬姑姑、秦姑姑,後頭跟著兩個宮女。

  但聽喬姑姑道:「你這小姑娘真是討人喜歡,怪不得繡房選了你上來。過陣子,我叫你每日裡跟著我罷了。」

  那宮女一聽,先「哈哈」笑了。

  甘棠心裡一驚,索性輕推開窗子,一叢青竹遮著,人影綽綽,看不分明。

  但聽那宮女說了一句:「我倒不怕,就怕過些日子,喬姑姑想攆了我,沒處敢要了我呢。」

  只覺腦子裡「轟」地一聲,甘棠跌坐在地上。半天方扶著桌腿站了起來,挪坐在炕上。興許,興許就是平常的宮女,只是一般的伺候主子。自己已是病身子,豁了出去,也就罷了。攸兒,那麼一個整日裡蹦蹦跳跳的好人兒,難道也要把命喪在這鳳坤宮裡麼?

  定定心神,甘棠又往後院看了看,沒有人跡,偶或聽見與幾株杜鵑相鄰的房裡傳出笑聲,像是攸兒的聲兒。遂整了衣裙,轉到後院。

  在竹簾外站了,剛要說話,裡頭一人撩簾出來,見著甘棠,頓時喜出望外,高喊一聲:「姐姐!」

  甘棠瞬間忘了心中顧慮,攥著攸兒的手,就像見著了家裡人,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攸兒先也落下幾滴淚,卻是喜淚,見甘棠臉上悲戚,心裡不明白。

  甘棠知房裡還有一個人,便拉了攸兒回到自己房裡。

  攸兒惑道:「姐姐怎麼這麼難過?這是姐姐的屋子?你也來了這宮裡伺候了?」

  甘棠止泣言道:「我也才來了幾天。沒有知己的人,也無法給你捎個信兒知道。」

  攸兒問道:「冬裡我給眉壽宮送東西,還想著能見上你。又不能久待,出來了,才敢問了一句在門外聽差的公公。卻說沒有你這個人兒。我也不明白,只好走了。」

  甘棠心裡亂,也不知該不該把這一些事情告訴了她,便言道:「看你,別了這些日子,還是話多。你上輩子該不是個啞巴?這輩子要說兩輩子的話?」

  攸兒笑了,道:「那姐姐前生就是個巧嘴的媳婦子,這輩子成了一個悶葫蘆了。」

  甘棠又道:「你那屋裡同來的那個,我怎不認識?」

  攸兒道:「不是繡房裡的。今兒早上,喬姑姑、秦姑姑先去叫了她,又來找了我。聽她講,是內書房裡伺候的。」

  甘棠道:「她若問起你我,你但能少講一句是一句。不只她,別人也是。這裡不同繡房,繡好了活計,就能睡個好覺。」

  攸兒看著甘棠道:「姐姐一向謹慎,妹妹聽姐姐的就是了。」

  甘棠起身,給攸兒倒了一碗茶,遞到她手上,不經意地問道:「上頭讓你來這裡做什麼?還是繡花嗎?」

  攸兒道:「要不我怎麼想不明白呢?瓊姑姑前頭因著賢妃娘娘敗了,遷到了別處當差,上頭另派了姑姑過來掌管著。我也就不那麼清閒了,好事歷來派不到我頭上的。碰上跑腿子、主子又吝嗇些,拿不到賞錢的事兒,慣會遣了我去。這回聽著是好事,我倒不明白了。姐姐知道嗎?」

  甘棠搪塞道:「只說這宮裡缺人手,來補上人頭。」想了想,又道:「若皇后叫了你在身前伺候,你且本分些,萬不要人前人後的顯出機靈乖巧樣子,去討人喜歡。」

  攸兒心裡疑惑,道:「姐姐是讓妹妹躲在人後頭,凡事不出頭麼?」

  甘棠道:「妹妹說這樣的話,是要凡事出頭嗎?」

  攸兒喝了口茶,眼望著窗外道:「妹妹醒著睡著,都想著出頭呢。」

  甘棠愕然,言道:「妹妹是怎麼了?別唬了姐姐。」

  第四十四章 生隙

  攸兒道:「姐姐忘了妹妹的家仇麼?家父一心為著朝廷,決不會為了一點子私利,忘了為人的本分。我既來了這裡,有了奪寵的機會,怎能讓別人爭了先去?就算能讓皇上寵上幾天,也就夠了。待這事過去了,妹妹必同著姐姐,每日繡花閒聊,度光陰。」

  甘棠呆了,本想將所經之事和盤托出,打消了攸兒的念頭,聽了她的話,竟有這樣的想法。若說了實話,她更要為著家仇,去巴結皇后娘娘,甚或懷上龍胎。興許皇后,或是皇上能過問此事,可到最後,家仇已報,命也就擱上了。

  遂低頭道:「姐姐全是為了妹妹著想。妹妹不要怨了姐姐。尤其若、若是在這宮裡妹妹見上了皇上,還是避著些兒。」

  攸兒將茶碗放在一邊,緊盯了甘棠,半天,方冷冷言道:「姐姐竟全是為了妹妹。妹妹全虧著姐姐照應,感激不盡。姐姐去了翠微宮,一年半載沒個音信,對妹妹沒有一句話,是為了妹妹;來了這鳳坤宮,讓妹妹避著皇上,自然也是為著妹妹。妹妹謝謝姐姐了。妹妹為著姐姐,今後還要遠著些兒才好。」

  攸兒欲走,甘棠上前,拽住攸兒衣袖,泣道:「妹妹難道忘了姐姐素日怎麼待你?何苦要害了你,姐姐心裡才痛快?妹妹不要忘了姐姐的話,千萬千萬。」

  攸兒猶豫片刻,還是甩手走了。甘棠立於簾內,心如刀攪:真是拿你當了我那親妹妹,才這樣和你說了。知道你要怨了我,只是和你說了實話,你豈不更要千法萬計地往上爬。如今怨了我,總能捨下你的命。只是看她的樣子,是難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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