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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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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夢華低下頭,好像從來沒有人覺得她受苦,都以為她比金枝玉葉還要金貴。 她淡淡地道:「沒什麼,養回來便是了。」 養回來?說得輕巧,她體內那股力量在慢慢侵蝕她的生機,除非真正化解掉,否則永遠也養不回來。這話召召自然不會說出來,她裝模作樣地把了半天脈,卻不說話,反而順手將她的袖子捋起一大截,仔細看了會,又在阮夢華臉上摸了摸,輕輕撫過脖子,跟著來到衣襟領口,大有扒開細瞧之意。 把脈需要這樣嗎?阮夢華待要出聲反對,雲瀾已從外面回來,推開門正好看到這一幕,輕輕咳了一聲:「召召姑娘在做什麼?」 召召面不改色地收回手道:「她有些不舒服,要我瞧瞧,怎麼,難不成還怕我染指你的小情人?」 她說話太露骨,阮夢華面上飛紅,把臉扭過一旁。雲瀾知她向來如此,因為並不在意,笑道:「可曾看出些什麼?」 她緊鎖眉頭默然不語,阮夢華心中自涼了幾分,難道竟是沒救了嘛?好半會兒才聽她道:「我又不會把脈,有病自然是要看大夫。」 不會把脈?阮夢華不由氣結,明明是她自己說略通醫理,這會兒居然矢口否認,剛才又是做什麼? 然則召召心中卻在驚疑,雲瀾在船上向她提出條件時,她便猜到是與他同行的阮夢華身中蠱毒。阮夢華的身子孱弱,不似正常人那般康健,雲瀾又那般在意要拉她同行,至於是何人下手何種蠱毒,她卻沒有深究。 蠱也稱巫蠱,從前並未加上毒字,只因太過詭異,世間人並不明白其中奧秘,而那些中蠱之人多半下城淒慘,比中了劇毒還要恐怖,故世人也稱蠱為蠱毒。氏羌族人早已避世而居,已許多年未曾出現在世人面前,直至如今,尚有些人打著蠱術來蒙蔽世人,其實不過是下三濫的行為,只是無人揭穿罷了。 若不是雲瀾醫術高明,由他口中說出,她甚至不信阮夢華小小年紀便已中蠱,早先她剛見到阮夢華時曾藉口握住阮夢華雙手想要窺探一番,豈料人家卻不領情,將自己甩了開去。今日哄著她好好瞧了瞧,才知她所中蠱毒甚是麻煩。 別人不知,召召卻是明白的。阮夢華所中的蝕心蠱,確實是她門中秘術,這世間除了氏羌族,只有曾騙她害她之人會用此蠱。下蠱之人當真惡毒,居然用在一個幼女身上,只是她如何拖了這麼久,早該發作的蠱毒並未發揮最大的作用。那個看似嬌滴滴的女人下手極為惡毒,斷不會容情,一定是有什麼事她不知道。 召召仔細打量阮夢華的臉色,忽然道:「昨日我在車上說的話還算數,你考慮考慮。」 說罷歎了口氣出去,看雲瀾弄了輛什麼車。 她說過什麼嗎?阮夢華仔細回想,卻不知哪一句才是。雲瀾卻記得清楚,昨日召召曾說過要阮夢華拜她為師,還要她舍了自己……他只要一想,便明白召召話中含義,那個神秘的氏羌族定是有某種規矩,要命的話就留在那裡呆一輩子,如果不同意,就別怨她們不救人。 他當即半眯了眼,上前拉了阮夢華起來:「莫要想得太多,還是先上路要緊。」 召召正站在客棧門口,看著一輛破破爛爛的馬車發呆。說是馬車,只是一副車板,上面搭了個架子,撐起了四方的帳子,跑起來肯定是四處透風,一匹老馬低頭著,無精打采地套在馬車前邊。 如果在坐這樣的馬車和走路之間選擇,她一定選擇走路。 客棧裡住的人不多,男客們皆被她的美貌引出來,卻不敢上前搭話。此時見美人面有愁容,心中義氣壯了膽,有人自告奮勇上前問她要往何處去,可保送她前往。有一便有二,另外幾人不甘落後,顧不得自家婆娘眼刀子飛過來,紛紛上出主意。 雲瀾拉著阮夢華走出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副情形。阮夢華彆扭得很,兩個男人拉著手成休體統?再說男女有別,她從未與人如此親蜜過,還是在這麼多人前。可雲瀾偏用了巧勁,象怕她跑了似的,掙也掙不脫,即使沒有人注意,她的心裡卻有種說不清的滋味,一時甜蜜,一時哀傷。 那邊召召已看到二人,撇下那些獻殷勤的男人,過來質問雲瀾:「這就是你找來的車?」 出乎她意料,雲瀾否認道:「自然不是。」 「那我們怎麼上路?」 雲瀾突然手放到口邊,輕輕打了個呼哨,遠處傳來陣輕快的馬蹄聲,一輛覆著華蓋攏著輕紗的四駕馬車由遠至近駛過來。 在這偏遠之地突然出現如此華貴的馬車,眾人皆譁然。訓練有素的馬兒直直跑到眾人面前齊齊停步,趕車的大漢身材魁梧,跳下車大聲道:「貴客請上車!」 從外面看,烏木車廂極大,車門從裡面打開,兩名白衣小婢從車上跳下來,懷中還抱著一團東西。只見她們手腳不停,先是支起短梯,又在車前攤開了丈許的綾羅,一直鋪到了雲瀾三人面前,竟是請他們踩著綾羅上車。 兩名小婢跑倒路旁,鶯聲輕語:「請貴客上車。」 阮夢華迷惑不已,哪兒來的車,她在上京也不受過如此隆重待遇,會不會認錯人了?召召到底見多識廣,只是稍一驚詫,便恢復自然,伸手在左首那名小婢的臉蛋上摸了一把:「不錯不錯,這樣的馬車才合我心意,有勞雲公子費心。」 雲瀾微微一笑,自謙道:「一時之間找不來合適的,召召姑娘將就一下。」 車內果然寬敞舒適,還有茶水果點,兩名小婢自覺自動地服侍起阮夢華與召召。召召倒還罷了,可她們像是早知阮夢華是女子,拿來面巾為她淨面,抹手,毫不避嫌。這車上一物一品皆奢豪得不象話,全不似傾刻間能準備得出來的。阮夢華瞪了雲瀾一眼,他這是辦的哪一出,又做些讓她看不懂的事了。 雲瀾覺得十分好笑,卻也不做解釋,敲了敲前車板,問那車夫:「你叫什麼名字,知道要去哪兒嗎?」 「小的叫聶生,但憑貴客吩咐。」 「召召姑娘,你來說,咱們該走哪條路?」 召召略一凝思,報了個地名,如今他們已快出子夜的邊境,到了滄浪便先往鄴城。鄴城在滄浪中部,按說氏羌族在滄浪之北,他們應該直接北上,只因召召早年間從世居之地出來是個意外,她不知世事,並不明白方向,曾胡亂走了一段時日,等到她終於明白自己身入塵世,已到了鄴城。不過她天生記得自己曾走過的地方景物,如今只有先到鄴城,她才可記起走過的路,再尋回家之法。 阮夢華已不再想著去與南華會合,本來也是想去打聽氏羌族的事,這下也省事了。 一宿行人自可愁(二) 天氣炎熱,馬車裡卻堵得嚴嚴實實,悶得人頭腦發蒙。 雲瀾坐在昏沉沉睡著的阮夢華身邊,目光鎖在她瘦了一圏的小臉上,暗自歎了口氣。這才養了沒幾天,身子骨都還弱著,長時間拖下去全無益處。若是到了鄴城再往北去還是山路的話,會更費時。可急也沒用,今後要往哪兒走都得聽召召的,畢竟氏羌是個神秘所在,誰也不知道到哪兒去尋找。 所謂關心則亂,身為一個醫者,最忌與醫治的病人沾情惹愛,他從未象此時這般心裡沒底。 召召的話越來越少,時常莫名歎息,眼角偶然掃到那兩名小婢時,發現她們縮在車廂一角,滿是豔羨地看著睡夢中的阮夢華,大有恨不得已身是彼身之意。她微微一笑,怨不得兩個少女懷春,見到雲瀾那般出色的男兒少有不動心的。二十年前她離開氏羌時,何嘗不是為了覓得良配?可身為氏羌聖女又豈能容她有此想法,她只有遠去他鄉,一逕去了子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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