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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阮夢華臉色發白,不敢看腳下一眼,顧不得姿勢難看,一隻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衫,一隻手用還抓著的筷子指著他顫聲問道:「你想嚇死人嘛?」

  「嘖嘖,幾天不見,堂堂阮家二小姐、子夜國的公主竟落魄到蹭飯吃的地步,剛剛我差點沒認出來是你。」他仍是一副招搖裝扮,光燦燦的錦袍用玉帶束著,發冠綴著明珠,愈發襯得阮夢華形容憔悴。

  他是在取笑她嘛?阮夢華心頭氣惱,將手上還沾著油膩的筷子丟向他,卻被他輕鬆避過。

  「別惱,別惱,今晚月色正好,最適合……」他本想接著調笑幾句,但見阮夢華身著男裝,瘦弱如男童,顯然大失情調,改口道:「不如你先來講講如何出的上京城,竟連我也瞞過,實在是了不起。」

  霎時間上京城的一切又重新回到阮夢華眼前,她還記得離開風華夫人府的那個黎明,她除去釵環,換下華服,只裹了件青天色的斗篷,走在半明半暗的冷風裡……

  阮夢華沉默以對,末了瑟縮著道:「我冷……」

  說罷口中還應景地咳嗽了幾聲,雲瀾無奈只得帶著她躍下屋脊。他一路追蹤而來,還未有落腳之地,只是心中早已有了計較。

  「你如何上了香家的船,難不成真要出海?」他只比她晚出發一日,若不是南華透露她的行蹤,他也找不到這裡。

  阮夢華略帶些茫然地搖搖頭,她的身子哪禁得住那種顛簸,又不是當真要出海做生意,全是當初南華為她聯繫的船隻。若讓她選,根本不會再乘船,過往十年間,她曾無數次企望不必再坐船來往於杏洲和上京之間。但那夜只想著走得越遠越好,不用再面對當時的一切,至於怎麼走、要去哪裡還真沒決定。

  雲瀾如何不知她在想什麼,歎了口氣,語帶憐惜:「既然沒有去處,不如跟我走。」

  她立刻退後三步,睜大眼看著他道:「跟你走?」

  也不怪她多心,雲瀾的行為舉止太過神秘,剛剛又如鬼魅般出現將她擄走,恐怕這會兒酒樓上的香眉山二人會當她已遭了不測呢。

  雲瀾嘴角微揚,伸手解開自己外袍束著的玉帶,邊向前邊道:「你怕什麼?」

  「誰說我怕了?你想幹什麼,別過來!」眼見著他剝了自己的外袍,又作勢要剝長衫,急得差點摸不到手臂上的流火,正想狠狠教訓他,他卻將脫下的外袍張開罩在自己身上,笑嘻嘻地道:「我沒想要過去,你慌什麼。」

  她被嗆得一陣咳嗽,心中大恨,怎地會有這種男子,偏要來與她做對,只是為何臉會這般燙,難不成她會為了他害羞?

  雲瀾倒看出些不對勁,伸掌一觸,驚覺她額頭微燙,不顧她掙扎替她把了把脈,正色道:「別亂動,想是這幾日沒好好看顧自己的身子,受了風寒。你也是,在家裡好好養著身子才是正經,不會照顧自己還要到處亂跑,往後千萬別大意了!」

  「原來我是病了,並非……」她心中稍安,又可憐兮兮地道:「我會不會死?」

  他失笑道:「離死差得遠哪,莫非忘了我是誰?兩副藥喝下去保你無事。」

  他說得輕鬆,可阮夢華心裡卻哀傷不止,呐呐地道:「你不懂……」

  子夜宮那番奇遇她一直悶在心裡,有時她寧可相信那只是自己的幻覺,這世上真有什麼會飲人心頭血的金針嗎?她不相信,可無緣無故怎會有那樣的記憶,說起來幼年之時在宮中迷路確實有些古怪,或許是她命大,拖了十年沒有死,直到年前才犯了心疼之症。

  她阮夢華來到這世間,滿打滿算,才不過十七年而已。

  「我是不懂,你年紀小小卻整天胡思亂想,如今又在想什麼?」

  她側耳傾聽遠處的喧鬧,似乎離得並不遠,隨口道:「我在想回去的路怎麼走,我要回去吃藥養病。」

  說到這兒不由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出現得突然,她也不會犯愁該如何跟香家人解釋自己無故消失之事。

  「船上能養得好你?」

  她立刻警覺:「我不回上京!」

  上京再好,那裡卻不是她長居之地,沒有人待見她,母親怨她姊姊恨她,她還回去做什麼?

  見她臉上變了色,雲瀾忙安慰道:「你跑出來就不想再呆在上京城了,我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嘛?」

  不是上京城就好,可她忍不住又問:「我回船上,你呢?」

  「可見是病糊塗了,我是你的大夫,自然是要跟著你,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雖然她一直倔強地告訴自己,一個人從小長到大沒關係,一個人上路也可以,但有人陪著總是好事,她忍不住有些開心,卻板著臉告訴他:「你也要上船?據我所知,香家船號輕易不會收人,更別說半路上人。」

  誰料他卻胸有成竹地道:「是嗎,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回去的路上阮夢華便開始頭昏沉難受,無力行走,只得任雲瀾將她抱起,即便如此她仍無比矛盾地想:究竟她是想雲瀾陪在她身邊,還是不想?

  香寶齋商船上,香眉山正急得團團轉,按說他與阮家並無交情,不該著急,可若是將來查到阮夢華是在他香家的船上沒了蹤影,說也說不清。誰讓阮夢華身份特殊,誰讓她偏就上了香家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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