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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多謝陛下!」

  風華夫人心中另有思量,從前她不願入宮是為了一口氣,如今年華漸漸老去,慢慢覺得總在宮外非長久之計。夢華回宮後,她也會長住宮中,再不與陛下分離,也省得再出年前那樣的事。

  一個女人,怎麼可能輕易的就走到任人百般指點這一步,她逃離過,抱怨過,猶豫過也恨過,最終還是倔強著屈服,世人說了她沒做的事,她偏要做一做,看誰過得更好些。年復一年,她從初時的一切隨心,任性灑脫到今日漸多埋怨和後悔,全都在那死去女官的親人伺機沖到她面前怒駡的一刻,全部湧上心頭。

  人,不是她殺的,她根本不屑去做這種事,皇上喜歡誰那是他的事,後宮嬪妃那麼,她若是有此毒心,還不得把她們全部除去?為何偏要跟一個小小女官為難。

  但那家人惡毒的詛咒卻刻在她的心上,或許這些年不經意中她已結怨太多,若是後半生沒有個好下場,又該如何自處?

  慶宴不光請了宮中各處,還特意接了阮、邵兩家交好的眷親,子夜宮中的嬪妃再厭惡這個搶盡風頭的女人,但總有人願意來捧場,打扮得花枝招展來露個臉,說不定皇上偶爾會想到她們,否則說不得便如前些日子被奪去封號的那幾個妃子一般,落個淒涼下場。

  面對著一派喜慶氣氛,阮如月一逕沉默,啜著特意為她換上的湯水默默坐在一旁。她並非在擔心阮夢華,而是在心中不住揣摩自家夫君的心思,午後她淺眠之時,他去了何處?聽佩玉講,夫君並沒有呆在歇息的宮殿,好半日才從外頭回來,一臉失魂落魄,像是遇上什麼難事。

  他該不會趁此時機去見阮夢華了吧?猜忌如同一隻小手輕輕地揪著她的心,暗暗的疼痛不適彌漫了周身。是又如何呢,他們本就是在宮中相識,那時候她在哪裡呢?她正不屑母親示好,對與皇帝有關的一切深惡痛絕,子夜宮更是她的禁忌——母親便是被住在那裡的人搶走了,她再也不是她的母親,而是那個男人的女人。

  有時阮如月極其羡慕自己的母親,風華夫人專寵于君王,這是何等的榮耀。阮如月所求不多,只希望邵之思對自己稍稍寵愛些,並非是他對自己不好,而是那種好太過正常,夫君對良妻,熱情關心恰到好處,不會多一分,也不會少一分。她要得不多,可他給的太少,若是他能象殿上那位君王對自己的母親一般,或者只是一半也行啊。

  她對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沒有半分好感,幾次前來,只是為了邵之思,今夜是為了母親生辰。如今他的心思究竟是在自己與未出世的孩子身上,還是在阿妹身上?從來她以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母親寵她,人人都需讓著她,嫁入邵家後她才用了心做人,已經夠難的了,若是連夫君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那她還有什麼意思?

  越想越是難受,加之出來得久,腰膝酸軟不說,還要忍住心頭煩亂,幾次看邵之思恍惚的神情,心越來越冷。

  「陛下,母親,我有些不舒服……」

  她有身孕在身,邵之思縱然滿腹心事也緊張起來:「哪裡不適?」

  風華夫人聞言立即讓宮人送她回房歇息,又請了御醫過來,一時間眾人忙亂不已,風華夫人更是拋下仁帝與慶宴上的諸人跟去探看,阮如月暗自欣慰,母親到底還是在意她的。

  紫星殿裡靜若無聲,沉玉瞧著地上被砸得變了形的妝鏡駭然不語,不止是妝鏡,夢華小姐入夜歸來之後,將屋中一切發亮的物件全砸了個稀爛,之後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什麼話也沒說便進了內殿,將一干奴僕晾在外頭。

  這是怎麼了?小姐因何暴怒至此?任沉玉平日再敢說話,小姐性子有多和善,也不敢在此時仗著自己與小姐一同長大的情份造次,連連搖手阻止宮人清理這些東西,怕發出的聲響惹小姐脾氣再上來,她們誰也擔待不了。

  誰都知今夜宮中慶宴,可是皇上卻與風華夫人未等慶宴結束又一同來探望阮夢華,看到這滿地狼藉皆是一愣,風華夫人失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沉玉伏在地上顫著身子回道:「小姐……小姐回來時……」

  「你這奴才!你家小姐在宮裡迷路時你在哪裡?定是你護主不力,只顧著自己安樂,當真是沒有一點規矩了!我記得上回就是你私毀花根,那時沒治了你真是錯著!」她想到上回的事,氣得身子發抖,怎會由著這般不稱心的奴才在夢華身邊。

  「夫人不必動怒,不若將她交給老奴,這等劣奴當好好管教才是。」

  沉玉聽出竟是懷姑姑的聲音,抬頭正好與她陰狠的眼神撞個正著,啊呀一怕驚呼,低泣著任人架起胳膊。

  正在此時,「嘩啦」一聲,卻是阮夢華從裡同出來,大力揮開珠簾發出一陣脆響。

  她啞著聲道:「母親莫要怪她,要怪就怪女兒好了。」

  說罷眼淚珠子成串掉落下來,她頭髮蓬亂,眼眶發紅,風華夫人上前要攬她入懷,卻被她抗拒一般避過,又聽她悶聲道:「是夢華貪玩,在宮中亂走,讓陛下與母親擔憂,與他人無關。」

  風華夫人一笑:「傻女兒,誰也沒有怪你,只是看沉玉不用心服侍你……」

  「要母親費心了。」她急急避開眼光,卻正好看到仁帝,避無可避只得恭謹地行下禮:「見過陛下,我本想著明日再去謝罪的,誰知還是驚動陛下來此,夢華心中著實不安。」

  仁帝與風華夫人對視一眼,不懂她今夜為何格外客氣,從前並非如此啊。當下只得扶她起來,溫言相慰,提及适才耽擱之事,阮夢華連道明日一併去向阿姊姊夫陪罪,不想她遲歸竟要這許多人費心。

  風華夫人只覺她有些不對勁,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略想了想忽然醒悟過來:「莫非夢華是為了我們來晚了心中不快,真是小孩兒家心性,連這個也爭,你可是咱們子夜國的公主,論起來誰也不及你的尊貴呢。」

  她爭了嘛?對於母親的誤解,阮夢華根本沒有心思去辯解,只在心中祈禱眼前這兩人快快離去,她已砸了房中的鏡子,便是不想再想及自己今日看到的那一幕。可他們卻雙雙來到自己的面前……

  她搖搖頭說不出話來,目光回避著儘量不看向母親,好在前殿慶宴未曾結束,他們不曾久留,待看著眾人將殿中清掃乾淨,又交待了宮人盡心盡力服侍之後,風華夫人才隨仁帝離開。

  詩詞話本中對於男女情事著墨最多卻也最是隱晦,阮夢華知道天是藍的地是綠的,世間之人莫不是父母生養,至於如何生養出來的,那便是她成親之後才能知道的隱秘之事,未出閣的女子想想都要臉紅上半天。

  她卻只能慘白著臉不住命自己別想別想,天地萬物生長自有其意,飛禽走獸莫不有其繁衍的道理……她決心要儘快忘記那件不堪入目的事,極力提醒自己眼前的不是別人,是她的父,她的母,可她做不到,快要撐不住了,這樣下去她如何以在宮中長住?

  最最讓她心如死灰的便是那隱約的記憶中的金針,到底是什麼?心頭血若被吸幹,她還能活嗎?想到這兒她不禁撫上心口,早前她心口疼痛,是否性命危急?怪不得,怪不得雲瀾從不說她是何病症,料想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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