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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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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還沒有下定決心之前,腳步已自動自覺地走進去,這裡並不完全象夢境,走道乾燥且通風,只是有些太過狹小曲折,仿佛走了走了很久都沒有盡頭。其間她曾想過要返回去,可冥冥中似乎有一種動力在鼓舞著她向前走。莫名的熟悉感讓她無法停下,當盡頭出現時候,她激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認真的想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盡頭什麼也沒有,僅僅是另一道石門而已,她再次推開石門,看到的是一個小小石室,裡面連張椅子也沒有,只在迎門的一道牆壁上掛著一塊黑布,另兩道牆上各有一面石門,不知通向何處。到了這兒她便關掉手臂上的火光,因這間石室別的沒有,但有一樣寶貝,那便是懸在當頂的明珠,發出灰濛濛的一片光。 原來只是這樣,她以為夢境中要看到如何可怕的情形,居然只是這樣而已。一時間恐懼大大降低,她細細打量起這間小室。 子夜宮不愧是皇宮,連個秘道也要用明珠來照,太過奢侈,阮夢華搖著頭一把將明珠抓在手中,心想這倒是個好物件,她那裡明珠雖多,用來照明卻均不及此物。她順手扯下牆上的黑布擦拭明珠,卻發現石壁上露出一面晶鏡,不知如何鑲嵌在石頭上,鏡身華貴無比,在淡淡的光線下隱隱有柔柔的光線在流動,這可奇了,難道這條秘道竟只是為了保存這一方晶鏡? 阮夢華細細打量著鏡面,突然發覺裡面的人像竟不是自己的臉,而是一處宮殿的一角,正對著一張金色大床,透過隱約繡滿騰龍的幔帳,可辨出正有一男一女肆意享受著歡 愛,她登時傻愣呆住,繼而不知所措,先是臉上赤紅,瞬間又血色全無,雖然不是很清楚,可……那、那明明是仁帝陛下與她的母親,這張晶鏡,竟不知如何照著陛下寑宮的情形! 她有心把黑布揀起來把那面晶鏡擋住,卻怎麼也抬不起手來,羞怒,驚詫,恐懼,雜念紛遝而來,只覺數不清的黑暗記憶,爭先恐後從腦海深處分離出來,那些被壓在記憶最深最深處的東西不斷飛到自己面前:一條濕冷的黑道,一個跌跌絆絆的女童,一個冷酷無情推揉著她向前走的女人…… 仿佛是在看著另外一副情景,她看到了幼年時在宮裡迷路的自己,在人逼迫下走過了一道黑暗的長廊,穿著一身髒兮兮的綾羅綢緞,手和臉上有幾道擦痕,血絲和泥土混在一起,流著淚卻倔強得不肯哭出聲,原來這裡她曾經來過! 記憶逐漸變得清晰,她慢慢想起當時還有一個人,便是那個人逼迫自己不停地往前走,是誰?會是誰?阮夢華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縮在牆角驚恐地看著四周,會不會……會不會那人此刻也在此地?她還沒有完全想起當日的情景,但那種對記憶中發生過的事產生的恐懼卻越來越多,她好像聽到有人在笑,淒厲地笑聲回旋在腦子裡,捂住雙耳也擋不住那道笑聲!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似乎不停地在說話,說得很快,很亂。 「看到沒有,這就是你的爹和你的娘,看看他們有多快活,白日宣淫呢,還生下了你這麼個野種!」 「你不該活在這個世上,你母親也不該活在世上!」 「看吧,好好的看看,我看著你母親淫邪的模樣就想立時殺了她才解恨!」 「死?太便宜你們了,我會讓你們生不如死!」 「她自以為風華絕代,好,我便讓她活著的時候被人厭棄,死後永世不得安寧!」 她是誰?阮夢華揪著一顆心想了又想,只知那人讓她懼怕,讓她心驚,在這間狹小的石室中,她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 「至於你……小夢華,我有更好的東西給你,來看看,這是什麼?」 那是一根長長的金針,好像會動,是活的一樣,在她眼前不住扭動, 有人用哄嬰孩入睡的語氣道:「乖乖地,聽話,只要一下子就好了,不會很疼的。」 不要,不要,不要……她只能無助的搖頭。 「喏,小金很好養,它每天只需要一點點的心頭血,你已經六歲,心頭血盈足夠它吃好幾年,受一點點罪而已……」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再也想不起來,一片金光覆住她所有視線,或許是久遠的疼痛,又或者說不上來的難受,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捂住胸口,那顆明珠早已滾到牆角,她碰也不願再碰一下,仿佛那裡紮著一根會吸人血的金針,隱隱的心口作痛。 牆面上的晶鏡裡不知何時已沒有了人,空蕩蕩的宮床只餘淩亂的錦被,結束了嗎?阮夢華隱約明白那是什麼,她只想嘔吐,噁心。怪不得十年來她一直做同一個夢,她是秋日回京的,出了這麼恐怖的事,看到那樣難堪的情形,那麼小的她,不知為何會忘記,不過忘記了才好。只是心中遺留下來的恐懼讓她不斷地重複走在黑暗中,總是在走到盡頭前嘎然而止,一定是心中隱隱的懼怕才會讓她在期盼回京的同時,卻還要做夢。 阮夢華終於知道她在六歲那年出了什麼事,她這一身的病痛又是從何而來,大概那根會動的金針便是讓她心口疼痛的根源。今日她的無意之行,竟遇上這樣的事,天意嗎?幼年時是誰抓了自己來?她還不曾全部想起,但一定是宮裡的人,那人話語狂亂無比,似乎恨極了自己的母親,除了宮中嬪妃,又會是誰? 不知過去了多久,再沒有一點聲息,天地間仿佛只餘下她一個人,她被遺忘在這個地方,再也出去不了嗎?想到這裡,她顫抖著站起身,推開另一扇門,抓了明珠照路,且不管會通向哪裡,她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了,哪怕通向閻羅殿,約摸走了一柱香的時間,突然頭頂有光亮射下來,原來頂上石頭向外穿著許多孔洞,再走幾步,還能聞到一股花草泥土香味,最後竟斜斜地穿進一片竹林,她終於再見青天。 吳宮花草埋幽徑(三) 阮夢華走錯了不要緊,玉漱閣外等著的宮人卻慌了神,只聽說夢華小姐另行離開,卻不知去了何處,正沒了主意時,沉玉終於趕到玉漱閣,一聽便知自家小姐又不知走到哪兒去了,也不驚慌,一面吩咐人去請懷姑姑,一面又安排人從另一道門的方向尋找。 這會兒誰也不敢拿此事去驚動仁帝與風華夫人,懷姑姑不知因何事耽擱,大半日方才出現,她先是將帶夢華小姐來的那個宮人拘來問了一遍,實在問不出什麼,只得道:「老奴原就好心,不想夢華小姐竟會走岔,沉玉此番做得很好,咱們只能先找一找,指不定是夢華小姐瞧哪處景致尚好流連忘返,我與你回紫星殿等著便是。」 等到仁帝與風華夫人午後歇息了一陣醒來,喚二姐妹同去見駕,才知阮夢華在子夜宮裡走迷了路,聞之先是一驚,後是一樂,均想起幼年夢華頭回進宮便跑得沒影之事,深宮守衛安全,料不會有什麼意外,只是心中擔心她獨自一人不知要走到幾時,便發動宮人四處尋找。 直到入夜時分,宮人才來回稟說是夢華小姐自個兒回來了,安然無恙,確實是走迷了路,現下身子疲乏,已歇息下了。 今日是風華夫人的生辰,午間只是家宴,仁帝早已安排下去,宮中宴慶,有歌舞可賞,美酒佳餚齊備,宮中各處還皆有封賞。風華夫人已換了身海棠雲裳,幾色紗絹罩在外層,更襯得姿容豔麗,加之才剛與仁帝和好,心情大好,聞得女兒已然回來,放了心又嗔道:「陛下,這可怨不得夢華,若是她從小長在宮中,哪裡會在自己家中生疏迷路,說到底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對不住她。」 仁帝無奈笑道:「這麼說我也有不是了,眼下才正是要好好補償,受封一事我已定下,讓咱們的夢華真正成為我子夜國的公主,這子夜宮便是她的家,往後時間長了,她自然會慢慢熟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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