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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吳尚宮順著敬妃的話語:「那為何娘娘又是這樣反對?雖說這徐氏訂過親,到底未成禮。」

  敬妃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鬱:「這丫頭,不像是溫婉嫻良之輩,還未過門就把永安迷成這樣,她又是這種不夠高貴的出身,只怕日後惹出亂子。」

  吳尚宮附在敬妃的耳邊一陣低語,不知說了什麼,敬妃倒抽了口涼氣:「到底是我退讓了。」之後,便召了禮曹的官員。大事已定,不管敬妃百般不情願,慈愛的母親,拗不過執著的兒子,終是成全了永安大君。

  永安大君的這一生是何其幸運的,每一個與他息息相關的女人,在他的任性跟前,都是順著他。他的母親、他的姐姐,包括我在內,而只有徐氏,是他生命第一個抗拒他的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對她既愛又恨,難以忘懷。

  三日後,中宮殿頒佈教旨,令傳令官到徐府宣旨:「掌令徐氏之女順鳳,賢淑良德,佳偶天成,配予永安大君為妻,封為君夫人,于六月初九行嘉禮於大君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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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情卻並不是按著教旨之意順暢執行的,傳令官竟然帶回了出其不意的消息。

  「什麼?這樣一個女子,膽敢拒婚?真是放肆無禮。」高聲說話的是仁平公主,她滿是怒火。

  仁平公主是奉召入宮,參與協辦永安大君婚事的,她急得跺腳:「慈殿娘娘,兒臣當日在御花園是怎麼跟您說的,這個女子果不其然,不是個安分的,處心積慮勾引三弟,然後故作姿態。這種德行,跟恭嬪又有什麼區別。」

  我驚詫于徐氏的拒婚,這可是再難尋的良緣,在這個國家,嫁不了君王,嫁給宗親,是多大榮耀。況且是像大君這樣忠誠、專情的男子,這于女人是多大的福分。

  敬妃敲著案幾,言語之間滿是煩亂:「這回可真是騎虎難下,當初我一口斷絕永安的念想,就不會出今日之醜事。」仁平公主正要插話,敬妃喚道:「吳尚宮,把恭嬪給我叫來,她們一家子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吳尚宮站在內殿回廊上,見我的眉頭略松,有些寬許之意,她低聲沖我說道:「以為還有希望嗎?你學著點吧!那位一定能夠風光嫁入王室的。」我不解地望著吳尚宮匆匆離去的背影。

  難道王室要用強的嗎?強逼一個女子成婚,除了笑話,也並無不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一個女子是無法拒絕王室的婚令的。然而,我錯了,之所以會輸,是因為我輸在了第一步。

  恭嬪這日是無限春風地邁入大殿,這大概是繼她誕下王子,封為正一品嬪後,最後一次得意洋洋出現在中宮內殿。茜羅紗的纏裙,綺絢地裹著她依舊年輕豐潤的身體,每走一步,滿頭珠翠,丁當作響。

  她坐在敬妃與仁平公主的跟前:「小妾也不知道侄女兒是為何故呢?小妾不勝惶恐,如此天作之姻緣,她竟然這麼不惜福。」

  輕言細語噎得敬妃與仁平公主一句話都吱不出聲,隔著推門,我能想像出母女二人極其難堪又強掩著憤怒的神情,之後的話語,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

  末了,恭嬪在拉開推門臨行前低頭淺笑:「順鳳這孩子,在意的倒不是榮華富貴,只是大君一顆真心,小妾此番出宮,必定好好勸勸她,還請娘娘千萬放心。」

  望著恭嬪自信滿滿離去的身影,吳尚宮站在我的身旁,以袖子撫著老臉笑道:「這姑侄二人,徐小姐可是深得徐氏的真傳呢!哈哈哈哈,往後這後宮,這王室,愈發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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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恭嬪頻繁出入宮廷,往返于娘家私宅徐府之間,如此一來,折騰了半月,事情仍無絲毫進展。越是拖下去,流言蜚語漸漸彌散開來,說永安大君連個女子的心都不能贏得,又說王室強逼強娶,令一屆弱女子生不如死。

  敬妃面對這些流言,自是煩惱,吳尚宮多次開解道:「未若娘娘召徐小姐入宮,看看她是何意?」敬妃的心高氣傲,怎肯輕易就犯,仁平公主則是態度強硬:「先娶了,再廢掉,以解心頭之恨。」

  如此紛亂的局勢,嬪宮只得諫言道:「兒臣深知娘娘心頭之急,倒有一拙見。」敬妃自是喜歡這個沉穩的兒媳,她點點頭,示意嬪宮說下去。

  嬪宮接過我沏的熱茶,含笑說道:「未若大君如民間娶妻般,上徐府提親。」

  吳尚宮慌忙擺手:「這怎麼可以?堂堂大君,為一個女子折腰,使不得。」

  再給嬪宮添茶水的時候,借著茶水的倒影,她飽滿的臉浮現在茶湯裡,她的笑容很深,深不見底:「總強過這麼僵著,日後大君與她成了夫妻,關起門來是夫妻間的事兒,堵住了眾人之口,慈殿娘娘就當不知道這件事情罷。」敬妃興許是無奈,興許是也指盼著這事兒早早的收場,再次下旨召永安大君進宮。

  然而永安大君自拒婚之事傳出後,再不見他出入於宮廷,估計在這個事情上,他深覺沒有臉面而落寞吧。

  當我捧著教旨,出現在大君府邸時,大君府花園裡的蘭花開得既嬌且豔,他獨坐在滿園芬芳之前,正在作畫,見我來傳教旨,並未擱筆。見四下無人,我走上前:「大君,小女知道您的心裡不暢快。」

  大君這才擱下筆,正色望著我,目光裡揚著一種挑釁:「我的心裡並不曾不暢快。」我揶揄著,半低著頭:「娘娘召您,不就是為了您這僵住的婚事嗎?」

  我自以為懂得他的心意,趁機說道:「是不是小女之前的話語,也給您添煩惱了,故而,您在小女跟前不願提這些?」他自顧自蓋完印章,收回印鑒,頭也不抬:「我從不曾將你所說的話語放在心上,更不可能成為煩惱。」

  之後,他將我晾在那裡,徑直走出花園。所有殘存的期許,終於,為著他臨行前這句,被擊得粉碎。我悵然地坐在凳子上,永安大君的心,哪怕只有針尖大小,也無丁點擱在我的身上。

  我低下頭,想掏出手帕,拭去在眼裡不斷打轉的眼珠兒,那幅畫,那一雙瞳仁剪秋水,他精心描畫著徐氏的容顏,落寞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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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大君夫婦入宮請安,吳尚宮攜眾宮人扶起身著大禮服的君夫人徐氏,永安大君與順鳳小姐之姻緣,在之前拒婚的紛亂中反而傳為一段美談。

  徐氏一襲紅裝,朱砂色的羅衣,配著蔥白的襟帶,細細密密繡著精緻的對蝶;襟帶前拴著玉如意扣和香袋,腰間寄著敬妃賞的銀妝刀,同色的羅紗裙如紅霞般散開,明媚鮮豔。紅色之於她,是渾然天成的,自她之後,再不曾見哪個女子,能穿出如此豔影。

  腦海裡瞬間閃過身著黑衣的曼妙身影。玄月,她將黑色穿得無比莊重與嫵媚,世間兩個平分秋色的絕世女子,將霸豔之色占絕了。

  捧著甜酒,頭上的金釵劃過一道亮影,盤發上蝶型珠花含著垂珠,隨著她步行微微搖晃著,令她的美態愈發生動,恭敬地行禮道:「兒臣給父王千歲,慈殿娘娘敬酒。」

  嚴宗和藹地沖恭嬪說道:「你這個侄女兒有你當年的風采,又這麼乖巧懂事,是配做我的兒媳的。」恭嬪深深望著主上,她的目光是眷戀的。

  如此貌美又溫柔的徐氏,她的風頭蓋過了天之驕女仁平公主、身份尊貴的東宮世子妃嬪宮,在王室女子中最是引人奪目。上殿們在大殿暢飲,隨身服侍的宮人們剛在一旁退膳間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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