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子(10)_花香

一〇

　　我敲著門哭喊道：「娘娘，請聽小女解釋，小女是冤枉的，請您去東宮查看一下，洪內人怎麼可能會在服侍東宮呢？她剛剛才離開小女。」

　　門外的內人們高聲呵斥道：「安靜些吧，娘娘，您想讓尚宮院裡所有的娘娘都睡不著嗎？若是找到楊內人，問個究竟，你又怕什麼呢？」我知道如何請求都是無濟於事，摁著胸口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我對自己說。我的確沒有見過楊內人，的確是只有洪內人來過我的寢宮，我竭力回憶起洪內人來找我的每一個細節。

　　我一拉開房門，她就已站在我的門前，迎面就撞著那雙犀利的眼。那雙眼像人、像貓。我眼前一閃，我知道，我知道她像誰了，我被人設計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這樣對我？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

　　一口氣上不來，頭腦一漲，眼前一黑，我栽倒在地上。不知道為什麼，感覺特別冷，想要努力地睜開眼睛，但是好冷、好冷，有水的聲音、有說話的聲音……

　　我像是倒在夜雨裡，那雨越下越大，好一會兒，雨停了，傳來冷冷的聲音：「你醒了嗎？」

　　我吃力地睜開眼，周圍好黑，我看不清，身子下汪著一灘水，我用摸了一摸，是冰冷堅硬的石頭地板，將身子探了一探，什麼也抓不到。

　　21

　　等我略微清醒，原來我已身陷大獄。聲音是從上方傳來的，上方有一束微弱的光線：「說，你為什麼要謀害楊內人，你為什麼要殺她？」

　　「什麼？」我從喉間哼出聲音。

　　「說，楊內人為什麼在去了你的寢所之後死在了芙蓉池。」

　　「楊內人死了？不、不，這怎麼可能呢？自楊內人離開中宮殿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

　　「楊內人今晚明明去你的處所找你，她的繡花鞋還落在你的房門前，你在把楊內人推向芙蓉池邊的時候還扭傷了腳，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真沒有見過楊內人，今晚來找我確實是洪內人，怎麼會是楊內人呢？為什麼東宮殿所有的人都一口咬定是洪內人在侍寢呢？吳尚宮娘娘呢，我要見吳尚宮娘娘。」

　　燈火慢慢移下來，後來我才知道，我是在中宮殿廚房的倉庫裡。一同下來審訊我的有三殿尚宮。當然包括吳尚宮，還有洪內人。吳尚宮走到我跟前：「我把洪內人叫過來了，她剛侍完寢，你說她今天見過你，你們當面對個質。」

　　洪內人站在吳尚宮的身旁，略帶嬌羞：「小女躺在東宮的懷裡，如何會見過鄭尚宮娘娘呢？」我搖搖擺擺地站起來，即時就有宮人把我架在一旁早已預設好的坐椅凳上，迅速有人上前綁著我的手和腳。

　　知事已至此，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枉然，可是，我不能就這麼白白蒙受不白之冤：「洪內人，我與你無冤無仇，可你為什麼要設計陷害我，難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你這雙眼像一個人嗎？」

　　洪內人的雙下巴輕輕一抖，迅速垂了眼。說罷，我拿眼瞟著吳尚宮：「娘娘，您問問您的心，小女何曾有不盡心的地方？」

　　吳尚宮的臉抖然一變，倒是金尚宮走上前：「你這是什麼意思，誰像誰？」

　　吳尚宮拉著洪內人向金尚宮大大方方地說道：「她是我遠房堂侄女兒，眉眼之間是與我有些像。」

　　金尚宮的嘴角泛起一陣森冷的笑意：「怪不得洪內人能給東宮侍寢呢！」

　　楊尚宮見岔開了話題，適時上前：「這些個話，以後再說吧，楊內人死在了芙蓉池，她的繡花鞋落在鄭尚宮的房門前。我並不是說就認定了是鄭尚宮殺了楊內人，但是，目前鄭尚宮的嫌疑最大，還是抓緊審訊要緊。鄭尚宮，你最好說實話，要不動了大刑，你這皮嬌肉嫩的，最後還是吃不消。」

　　22

　　對宮女的刑具，最常用的刑具就是夾板。夾板是烏木制的，油得黑黑亮亮，一左一右兩個宮女將夾板伸在我的大腿內側，一用力，我淒厲的叫聲，撕破夜的沉寂。

　　在劇烈的疼痛中，我看到吳尚宮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忍，可是這一絲不忍旋即閃過去。她平靜地說道：「未若快快招認，少受些皮肉之苦。」

　　我倔強地說道：「我不會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

　　她扭過頭，宮女們又開始了用刑。痛，身體像要被撕裂開，這才是第二次，還有第三次、第四次……我能撐得住嗎？聽說連堂堂男子漢，在這刑訊面前都會屈打成招，何況是我。

　　自是感到絕望了，在這瘋狂蔓延開的疼痛裡如果我承認了就是必死無疑，可是我不承認，按這個審訊下去，很快我的意識就會屈服於這肉體的疼痛。

　　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慢」的聲音，竟然是盧尚膳，三殿尚宮趕緊上前行禮，楊尚宮走上前：「尚膳大人，怎麼把您驚動了。」

　　盧尚膳尖細的嗓音哼出聲：「原是有事情要與大殿尚宮商議，聽內人們說宮裡發生了命案，雖說死的是宮女，但是死了人，就不僅僅是內命府的事，需要內侍府出面調查。」

　　他的輕言細裡其實充滿了責備，這樣的事情應該先彙報到內侍府。三殿尚宮自是迭聲說：「真是惶恐。」

　　還是楊尚宮敢說話：「因為只有一個疑犯，想瞭解清楚情況，再移交到內侍府辦理。」

　　盧尚膳走上前望著我：「你是最後一個見到楊內人的？」

　　我搖搖頭，看向盧尚膳的雙眼既是希冀又是痛楚：「大人，小女真的沒有見過楊內人。」

　　他轉回身：「之前看了看打撈上來的屍身，那腳上怎麼有一隻黑色的鞋子，但為何剛才聽你們審訊又有一隻紅色的繡花鞋在她的屋門前。按說這鞋子的顏色，不會一樣一隻呀！」

　　就因為盧尚膳一句話，我這條命算是保住了，事情出現了很大契機。盧尚膳接著話：「那麼，這就命人速速到岸邊查訪，找出另外一隻鞋子，看是什麼顏色。」

　　楊尚宮嘿嘿地笑道：「別找了，內侍們已經找到了，還是一隻黑色的。」

　　金尚宮雙手一攤：「那這只紅色的繡花鞋作何解釋，還有另外一隻繡花鞋呢？」

　　吳尚宮出乎意料地走出來：「如此一來，鄭尚宮的嫌疑算是可以大大降低了，若查訪到另一隻鞋子，就可以解除是她殺的嫌疑，但是，這樣就有人惡意陷害。」

　　我看不懂這個女人，她跟洪內人分明聯手幹了見不得人的事，拖我下水，設計我，她這樣迫不及待刑訊逼供我，卻在事情有轉機的時候為我開脫，她到底意欲何為，如果幕後有黑手，這只手到底要對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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