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宮女子 | 上頁 下頁


  無從知道,無從知曉,事後很長的一段日子裡,不論我如何打聽,高尚宮始終不肯吐露隻言片語。其實我並不瞭解她,一點都不瞭解,我只看到了她與我的浪漫情懷,她與我一同成長的親密無間。

  可是所有對於她的命運起到關鍵性的事情,我始終都是一個局外人。我於她,像一架橋,僅僅是為她過河,不知為何,我開始有了這種感覺,一種生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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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廷的徹查在高內人受聖恩的喜事中草草了事,宮廷又這樣戲劇性地炸開了鍋,在一勺冷水淋入中,迅速恢復了平靜,只是這平靜能維持多久呢?難得吳尚宮有雅興,命我陪她在禦花散步。

  望著漸沉的夕陽,不時有燕子輕拍著翅膀,從我們肩頭掠過。在一壁假山的背後,吳尚宮停下腳步,偏頭問道:「聽說你今天去給高尚宮娘娘請安。」

  我略垂了眼:「是呀,可惜沒見著,聽服侍娘娘的宮人說,娘娘身上不好,說來日再見。」

  吳尚宮指著不遠處,小荷初露的芙蓉池邊:「喏,你看看。」

  我順著望去,碧綠的尚宮服與碧綠的芙蓉池成連成一片,仿佛是芙蓉池的水輕送到岸邊的浪花,厚重的盤發邊系著繡有蓮花樣的發帶,在晚風中盈盈飛舞。吳尚宮沖我意味深長地笑道:「還能是誰呢?跟小宮女踢著鍵子!」

  我的心口自然是堵得慌,笑容僵在臉上,翕動著嘴,卻如何也笑不出來。連日來,連續三次,高尚宮都推拖著不見我。原來真以為她生了病,擔心她的身體,其實她只是不想見我。我最要好的朋友,在發跡後,不想見我。

  想到這裡我的心像有一隻貓爪劃過。吳尚宮拍了拍我的肩:「其實也沒什麼,人心只有出乎意料的好,與出乎意料的不好,她只是不見你罷了。」說罷,吳尚宮加緊了步伐向高尚宮走去。

  「給高尚宮娘娘請安,」吳尚宮略彎了腰。

  高尚宮轉回身,忙扶著小宮女的手,她略整了整衣襟,還是那柔柔軟軟的聲音:「吳尚宮娘娘請起。」

  吳尚宮方抬起頭,沖我說道:「還不上前給娘娘行禮。」我只得從假山後勉強走出來,低了頭謹身行禮。

  高尚宮愣了會兒,隨即說道:「免禮。」便收回視線,與吳尚宮攀談。吳尚宮不免打說起娘娘聖眷正濃、愈發容光煥發、早日誕育王子之類的客套話。的確,自高尚宮受聖恩之後一連數日,主上夜夜都到高尚宮自成一院的處所過夜。

  我站在吳尚宮的身後,越過她低低的肩頭,清楚地看到高內人的面龐。她的面龐愈發白淨亮麗,在暖暖暮色中泛著一層不可思議的光澤。她開了臉,那生得頗為豐澤的小口擦著嫣紅的胭脂,在這張雪白的晶瑩剔透的小臉上,如冉冉盛開的紅蓮,與盤發上的發帶遙相呼應,美麗妖嬈。

  而此時的高尚宮,已風姿綽約地走向成熟,成了後宮中饒有風情的嬪禦,這是我一生中見過高尚宮最美的時刻。彼時,我細細地咀嚼著吳尚宮那句「人心只有出乎意料的好,與出乎意料的不好」。

  從高內人到高尚宮,她既大膽又謹慎,她與人友善卻不相信任何人。她看似柔弱的甜美的外表下,竟也如此美麗妖嬈,她究竟是怎樣的?在度過了重重危機,在人生迎來榮華富貴之後,她輕輕撇開了多年的摯友。

  第三章 詭異的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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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夜,漸漸的長了,門外傳來貓兒喵喵的叫聲。這叫聲很輕,卻很刺耳。我本來枯坐于處所無心睡眠。聽到這貓兒的叫聲,不禁起了一聲雞皮疙瘩,近來的事情太多、太雜,一向喜歡簡潔的我,聽到這撓心般的叫聲,更覺有些煩躁。

  特別是高尚宮刻意的冷淡,愈想愈煩躁。很想要去問個明白,每次走出房門,都不由自主地縮回來。一切都已發生了改變,她是上殿,我是奴婢,怎可同日而語?此時夜色已深,宮廷俱已安寢,就算還是想見,也只能改日。

  既然不能去找她,我著實又睡不著,不如出屋子透口氣。我拉開門,無盡的黑暗中閃爍著一雙犀利的眼睛。那眼神真是像,像是一個人,此時尚宮院裡的貓兒無聲進來,也閃過這樣的犀利。我嚇了一跳,抽了口涼氣:「洪內人,你怎麼站在我的門口?你不是應該待在東宮殿嗎?」

  原來是和楊內人一同去了東宮殿侍寢的洪內人。洪內人慌張地行了禮:「鄭尚宮娘娘,小女是來尋人的,不知娘娘可曾見過楊內人?」

  我趿著鞋走出房門:「怎麼,楊內人出了什麼事?」

  洪內人一把拉住我,急急地說道:「适才用晚飯前,楊內人說要來您這裡散散心、說說話,可是就在剛才嬪宮娘娘安排了楊內人給東宮侍寢,如此緊要關頭尋不見人。」

  我歎口氣:「這丫頭,這不是她一直盼望的時刻嘛。走,我與你找去。」

  走出尚宮院,眼前的道路像是消失於漫無邊際的黑暗裡,僅僅借著微弱的月色可以看到腳下的路。如果我稍加細心一點,應該能注意到,今夜的路是沒有點燈的,尚宮院外道路的兩旁,平常總是點滿了宮燈。

  可是因為我著急和憂心,竟然渾然不覺。危險在黑暗中向我悄悄襲來,走著走著,不知為何越走聲音越靜,正要回頭看洪內人,突然只感覺腳下一滑,滾到路旁的草叢裡。我掙扎著在黑暗中摸索,連聲叫道:「洪內人、洪內人。」

  怎奈沒半點聲音,我努力用手撐著身體,這下可好,扭到腳脖子。一時半刻動彈不得,一抬腳就是鑽心般的疼痛。可此時,我顧不得疼痛,真是奇怪,剛才明明還見洪內人,她人到底去了哪裡?雖然受了傷,可是心裡又記掛著楊內人,這洪內人又突然不見,再痛也勉強地掙扎站起來,艱難地挪動著腳步走回宮道。

  就在此時,黑暗的宮道突然亮堂起來,數盞地火燈像無數隻貓眼由遠而近。今晚的一切,我都覺著跟貓有關,不是貓,每一項卻都像貓。我心裡非常不舒服,感到很不安。

  走近才看到是吳尚宮和東宮殿的至密尚宮金尚宮領著幾個宮人走過來。吳尚宮冷冰冰的聲音是那樣的陌生:「鄭尚宮,楊內人呢?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

  我一陣錯愕:「娘娘,小女也是去尋楊內人。剛才洪內人來找我,說楊內人不見了。」

  一旁金尚宮當即插話:「今晚洪內人給東宮侍寢,如何來找你?鄭尚宮,你如此說假話,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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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內人上前架著我,連拖帶拉地押著我回到處所。借著明亮的燈火,一隻紅色的繡花鞋歪歪斜斜地橫在我房門前。金尚宮拾起繡花鞋一瞧:「鄭尚宮,這繡花鞋還是我們嬪宮娘娘賞的,楊內人與洪內人一人一雙,楊內人的是大紅色的,洪內人的是桃紅色的,俱是經過我的手,你還抵賴?她若是沒來過你這裡,這鞋怎麼會有一隻。」

  我驚惶地望著吳尚宮:「娘娘,小女確實不曾見楊內人。確實是洪內人來過,洪內人說嬪宮今晚安排楊內人侍寢,找不見人,在吃晚飯前說來找我,只是用膳前,小女不是一直跟娘娘在芙蓉池邊陪高尚宮娘娘說話嗎?」

  金尚宮又搶白道:「吃晚飯的時候,我還見過楊內人,是吃完飯之後才不見人的。這是東宮上下俱知的事情,你幾次三番說謊,到底有什麼陰謀?」

  平日裡一直幫我說話的吳尚宮,今晚態度出奇的冷淡與反常。金尚宮連番逼問,任我如何解釋也是百口莫辯。宮人將我推進室內,鎖上門。

  只見吳尚宮在門外說道:「你們幾個看好了,在楊內人沒找到之前,絕對不能放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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