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宮女子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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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時氣所感,主上自回宮廷後,身體愈發不大好,還未到中宮殿探視,又臥病在床,一時宮廷局勢緊張起來。因三殿抱恙,除東宮世子外,論輩分,宮中最高長輩自是嘉蔭宮恭嬪徐氏。 恭嬪徐氏原是大殿內人,二十年前蒙受聖恩,一躍成為主上的後宮,冊封為從四品淑媛,先後生下仁和翁主、仁順翁主,誕下永信君。永誠君,主上龍顏大悅冊封為嘉蔭宮恭嬪。 嬪是宮中女官最高品階,在內命府為正一品,相較於早年服侍主上的後宮淑儀樸氏,恭嬪成為嚴宗最近二十年來最受恩寵的後宮。 敬妃臥病,恭嬪自是以示表率,持湯藥侍奉。我立於殿外,遠遠瞧見恭嬪的軟轎和淑儀樸氏的軟轎,只見嘉蔭宮至密尚宮馮尚宮扶著恭嬪的手緩緩下轎。 恭嬪上穿玫瑰紫紺絲唐衣,下著寶藍色嵌金邊筒裙,滿頭珠翠,頭上一對碧玉鈿,綠汪汪的,照得人越發鮮亮。 她雖然年方四十,歲月似乎不曾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痕跡。略施脂粉,白淨、細膩,只是眼角隱隱有些細紋,那細紋極細密的,仿佛用手輕輕一揮就能揮去,再配上鮮亮的裝扮,最多能看出三十出頭的年紀。 恭嬪是如此的豔麗多姿,站在她身旁的樸淑儀,年紀還比她小三歲,那暗黃的臉滿是憔悴,再襯上一身淺黃紋的唐衣,越發黃成一團,暗淡無光。這一比較,主上恩寵恭嬪,自是不在話下。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恭嬪和樸氏先後離開內殿,吳尚宮皺著眉沖我招手,裙擺搖動、步履匆匆。我暗叫不好,她平日裡走路雖說是急,那裙擺只是輕搖,頗為端莊的,今天急得如此這般,必定不是好事。 剛入里間,還未及行禮,只見敬妃欠起身:「擬教旨,東宮膝下子息艱難,為保王室之根基,令吏曹擇吉日為東宮選秀,全國二十歲以下未出閣之處女,下達禁婚令。」 11 我鋪開紙,自是細細寫錄,吳尚宮服侍敬妃服湯藥:「娘娘,依奴婢之見,适才那些話是將激法,嬪宮娘娘正在小產調養期,選秀之事,是否過於急躁些。」 敬妃推開藥碗:「我又何嘗不知,但又能如何?嬪宮最是可憐的,可是她生不出兒子,難道要為了她,斷了這個國家的香火?剛才那些話最是可恨,但句句在理,我又能如何?」 「不如奴婢安排幾個內人到東宮殿,娘娘以為如何?此番即使選秀,所需時長,宮女們是現成的,也不會有人閒話。」吳尚宮自是給敬妃出謀劃策。 敬妃吃罷藥,擺擺手:「東宮殿侍寢的內人也有幾位,不曾見一男半女生出來。」 吳尚宮扶敬妃躺下:「關鍵是選人,東宮殿的內人,年紀過於嬌嫩,依奴婢之見,要選身強體健,宜子宜孫之相的女子。」 「我想著選秀從士大夫家裡挑符合資質的小姐,生出的孩子清俊聰明,宮人所出之子到底是欠調教的。」敬妃終於袒露了心聲。 吳尚宮卻將雙手攏在唐衣裡:「娘娘,原來三位嬪宮可是名門閨秀,個個都是花上挑花的。特別是現在的嬪宮,哪一項不人尖呀!長相、身材、家世、體形,似乎不在這些。」 敬妃睜開眼,直勾勾地望著吳尚宮:「你這是何意?」 吳尚宮附在敬妃耳細語:「其實奴婢是想……」尚未說完,敬妃忙擺手,「不行,絕對不能如此。」 吳尚宮只得抽回身,彼時,我已擬好教旨。敬妃卻說:「先放一邊吧!吳尚宮,我想想你的話也不無道理,你讓鄭尚宮寫一份安撫嬪宮的書信,再備上大禮,晚些時候你替我再去探視嬪宮。」 之後,我便退到內殿書房寫探視文書,剛入書房,有些為難:「娘娘,中殿娘娘未交待具體寫什麼,小女該如何下筆?」鄭尚宮深深吸了口氣,瞅了我一眼:「問安的行文你沒學過?難道還要我教你?」 我畏懼地低下頭,隨著書房的門一關,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其實吳尚宮離開後只是將門輕輕拉過來,因我心中懼怕,不知從何下筆,故覺門重聲響。這就是宮女的生活,森嚴的等級、絕對的權威,只有作小伏低,才能安身立命。 其實我錯了,就算是作小伏低,如此恪守本分,雖然可以得已暫時保全自己,可是到了緊要的時候,只能是他人的墊腳之石,被人在關鍵時候推出去,甚至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很快這一幕就即將登場。如鮮花般的生命,被暴風雨奪去,是我在宮廷生涯中第一次。第一次經歷血雨腥風。而且,是借著我的手,直到死了人,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幹了什麼。 12 當我回到住所,已是燈火闌珊。今天左不過是在中宮殿寫書信給世子嬪,之後便站在殿外奉召。雖然撰寫文書不知從何落筆,有些許費神,不過還是用用心就能擬好。 如此我已覺得十分疲乏,而吳尚宮一把年紀,上下打點,服侍敬妃湯藥,接待恭嬪等後宮,與敬妃出謀劃策,又替敬妃到東宮殿問安,直到此時,還在中宮殿服侍敬妃。我不由得對她泛起深深的敬意。真是了不起,不愧為宮女中數一數二的女官。 用手扶了扶脖子,正想松松筋骨,門外一陣敲門聲:「是我,高內人。」我連忙拉開門,叫她進來。高內人謹慎地拉上門:「多虧了嬪宮這事兒,才瞞天過海。」 我也長長地鬆口氣:「可不是嗎?現在中殿娘娘和吳尚宮娘娘一門尋思著為東宮選秀,安排生兒子的事,暫時不會理你這檔子的事兒。」 高內人俯下身,一面解開腰間的玉牌,一面向我說道:「這玉牌你不是一直喜歡嗎?我送你好了,你替我擋這麼大的事,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謝你。」 我拉過她的手:「好啦,這玉牌是你家傳的,聽你說還是你父親從明國帶來的什麼和玉,價值不菲。你常年戴在身上,如見你父親,我不跟你要這個。」 高內人硬是將玉牌摘下來硬塞到我手上:「救命之恩,這玉又算得了什麼?」我將玉牌接了又重新系到她的衣服上:「真要謝我,就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 她垂頭不語:「不行,什麼都行,就是不能說出他的名字。」 我不覺大為光火:「難道他比我還重要?」 高內人沉默了半晌,輕聲叫道:「容兒。」 容兒是我的閨名,除了慈親再沒人叫過。一入宮不是叫小宮女,就是鄭內人,和現在的鄭尚宮,只有高內人知道我的閨名。她這麼一叫我心裡又軟將下來,手戳在她腦門上:「你呀,以後總是會犯在這事兒上。」 她方舒展了笑容,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十分溫柔,特別是那張小巧而粉嫩的櫻唇,既小巧又不失厚澤,頗有質感,總令人有想一親方澤的欲望。 我打開小桌上的閣子,拿出在宮外給她買的發帶:「這個給你,你不是最喜歡蓮花嗎?」高內人歡喜地接過發帶:「當然喜歡了,出淤泥而不染,琢清蓮而不妖。」 她的詩詞功底非常好,對於詩詞有很獨到的見解。這也是為什麼我與她比與楊內人更親近的緣故。高內人是經得起推敲的,我們有很多共同的話題,而楊內相較於她過於淺薄,除了生得好看,和所有的宮女一樣,都俗不可耐地想要給王侍寢,我自然有些瞧不上她。 「喵,」門外傳來一陣貓叫的聲音,我聽了皺著眉不覺全身一顫。高內人安撫道:「又怕貓了,別怕,別怕,不就小時候被抓過嗎?我在呢!來,我綁發帶給你看。」 我一面瞧她綁發帶,一面說道:「你總是這樣出口成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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