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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侍從們跟隨則尹走南闖北,都是一腔熱血的漢子,倒真的多半都盼望則尹有朝一日像上次那樣重返都城為國效力。聽了則尹的話,當即慨然發誓,絕不洩漏白娉婷仍活著的消息一分一毫。

  侍女們多半從小在上將軍府裡長大,對則尹忠心耿耿,雖不懂軍國大事,但知道白娉婷是上將軍夫人好友,也跟著許下諾言。

  則尹辦事俐落,當即吩咐筆墨,快刀斬亂麻般,為侍從們分別寫好薦書。又將剩下的珍玩寶物逐件分為各位侍女,好讓她們日後不愁饑寒。忙到深夜,總算將各事安排妥當,偏偏遇上一個難題。

  侍衛魏霆是唯一堅持不肯離開的,紅著眼睛道:「我跟隨上將軍這麼多年,哪裡有別的去處?上將軍知道我的臭脾氣,別的將軍使喚我,我是不會聽的。上將軍就算歸隱種田,也需要人幫忙挑水趕牛吧?若不肯留下我,我今天就死在這裡。」拔劍橫在脖子上面。

  他為人直率不會看臉色,在軍中不知和多少將軍起過衝突,連若韓他也敢當面頂撞,但打仗時悍不懼死,忠勇可嘉。為了這個,被則尹看重,一直提拔著放在身邊。

  則尹知道他的脾氣,只要一搖頭,說不定真的就抹了脖子。想起魏霆在他領軍時曾經得罪過不少北漠大將,推薦回去也是受氣的多,只好點頭道:「也罷,你就留下吧。」

  除了魏霆,還有從小看著則尹長大的許伯和奶娘,他們兩人年歲已大,則尹自然是要帶在身邊,為他們養老送終的。

  「萬事已經周全,還需尋一個妥當的隱居之處才好。」

  娉婷思量了一會,道:「我倒想起一個地方,是個寧靜的小村莊,就在松森山脈另一側的腳下,有田可耕種,有草地可放牧。雖然清貧一點,但那裡的人心腸都很好。」

  「連你也贊好的地方,一定不錯。」陽鳳對娉婷的建議向來信任,問則尹道:「就那裡,好嗎?」

  則尹寵溺地看著她:「你喜歡,就選那裡吧。」

  「還有一事,」娉婷道:「我想把醉菊的墳也移過去,總不能讓她一人孤零零留在這裡。」

  陽鳳道:「這個好辦,我們請出遺骨,帶著上路。」

  「醉菊的師傅,是東林神醫霍雨楠。」娉婷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箋:「聽說他只有醉菊這一個弟子,視若掌上明珠。我寫了一封信,請上將軍派人為我送給他。如果問起是誰寫的,就說是醉菊的一個朋友吧。」

  則尹接過:「你放心,一定送到。」

  當天回了房,則尹卻問陽鳳:「這封信,到底送還是不送?」

  陽鳳愕然:「為何不送?」

  「霍雨楠是東林名醫,常常出入王宮,和東林王族有很深的交情。這信一送去,霍雨楠恐怕就會生出疑心。既然死的是醉菊,娉婷又在哪裡呢?就怕他們猜出其中關鍵。」

  陽鳳這才明白過來,色變道:「娉婷現在肚子裡有了楚北捷的骨肉,王族裡的爭鬥最為可怕,楚北捷又不知所蹤。萬一牽涉到王位之爭……他們會不會派兵來追殺娉婷?」

  則尹點頭:「我擔心的就是這個。」

  「這麼一說,這信絕不能送。」陽鳳只管保住娉婷平安為先,哪管得著什麼東林的神醫,想了想,打定主意,伸掌道:「給我。」得了信,將它就著燭火一燃。

  看著清煙寥寥升起,低聲喃喃道:「娉婷,我知道你心腸極好,不忍醉菊的師傅苦找他徒兒。但你的安危也是要緊的,這次就讓我作主吧。」

  隱居山莊眾人都秉承則尹雷厲風行的作風,雖戀戀不捨,但也沒有哭泣猶豫。幾日內,大家散得七七八八,各居室內的古董珍玩擺設也空了。

  剩下則尹一家三口、娉婷、許伯、奶娘、還有魏霆,一共七人,帶著則尹留下的部分金銀,上路出發,真正告別藕斷絲連的北漠王室。

  孤芳不自賞5 第九章

  貴常青得知白娉婷死訊,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高興地賞了功臣番麓一個城守的職位,叮囑番麓保守秘密。

  不知是否真的否極泰來,眼看戰雲密佈,雲常就要生靈塗炭,居然奇峰突入,不但仗打不起來,楚北捷還因為白娉婷的事一蹶不振,以致失蹤,東林王室亂成一團,再無力覬覦雲常。

  而駙馬爺的虎符,也因為沒有戰爭而重新回到公主殿下的手中。

  「呵呵,」貴常青笑著感慨:「看來白娉婷這步棋子,真的是走對了。」

  他不希望別人知道白娉婷的死與雲常有關,將消息瞞了許多天,等天下都因為北漠將領們的公開拜祭而傳遍了白娉婷的死訊,才進宮面見耀天公主。

  「死了?」耀天吃了一驚,壓低聲音問:「我不是吩咐了丞相,既然大戰已息,就讓那白娉婷自生自滅好了。何苦不放過?」

  「公主誤會了。公主的吩咐,臣怎會不聽?白娉婷是企圖繞過雲常邊境的關卡,從松森山脈進入北漠。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在山上碰上了狼群。」

  耀天半信半疑,靜了一會,蹙眉道:「駙馬知道嗎?」

  「消息已經傳遍了,駙馬爺應該也知道了。」耀天長歎一聲。

  貴常青奇道:「公主怎麼了?白娉婷死於非命,對公主來說不是一樁好事嗎?」

  耀天苦笑道:「駙馬知道白娉婷死了,心情一定不好。他心裡難過,我又怎會高興?」

  貴常青見耀天對何俠這般重視,心裡隱隱覺得不妙,轉個話題道:「對了,上次公主下令,要給軍中設立專用的錢糧庫。這道王令,臣暫時給壓下了。」

  耀天詫異地看著貴常青:「軍務緊急,趕著辦理還來不及呢,丞相為何壓下?」

  「臣覺得,這樣有點不妥。」

  「他是堂堂駙馬,管著一個錢糧庫,有什麼不妥?」

  「公主,請聽臣一言。」貴常青站起來,走前兩步,溫言道:「駙馬現在手中已有兵將,唯一可以控制他的,就是錢糧。如果他連錢糧都有了,公主手上哪裡還有可以制衡駙馬的東西?」

  耀天微微歎了一聲:「我也知道丞相是為我著想。但現在我和駙馬已經是夫妻,他為了雲常日夜操勞,我們反而猜度他,處處制衡他。丞相,這樣真的好嗎?他和我本是一體,別忘了將來他的兒子,就是雲常的君主。」

  自古男女之情,最難分辨,多少人陷了進去,拔也拔不出來。

  耀天若只是一個普通女子,這麼想是千好萬好的,偏偏她又是雲常王權的代表。

  貴常青知道難勸,卻又不能不勸,咳了一聲,輕聲問:「公主還記得出嫁之日,曾對臣說過的話嗎?」

  「出嫁之日?」耀天露出回憶之色,淺笑道:「怎麼會忘記?那日耀天忐忑不安,請丞相入室密談。」

  「公主說,如何才能留住何俠的人和心,要臣日後,好好為公主思量。」貴常青躬身道:「臣當時答應公主,必嬋精竭慮。」

  耀天聽了,將視線移到他處,幽幽道:「可如今,為什麼我覺得丞相的所作所為,將駙馬爺的人和心,都拉得離我越來越遠呢?」

  「公主……」

  「丞相不必說了。」耀天開口截住他的話,頓了頓,神色中透出一股決心已下的威嚴:「我已經答應了駙馬,要設立軍中專用的錢糧庫。此事利國利民,丞相別再多言,迅速去辦。」

  貴常青欲言又止,瞧耀天的臉色,知道無法挽回,只能低頭道:「臣……遵命。」歎了一聲。

  貴常青為官多年,兢兢業業,耀天從小視他為長輩,還不曾這樣當面駁回他的意見,心裡也覺得難過。默默坐了一會,柔聲道:「丞相還有什麼別的事,要和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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