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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貴常青正好有話要說。

  「咳,」貴常青道:「還有一事。」

  「嗯?」

  「臣想請公主送一個人給駙馬爺。」

  耀天微愕,看向貴常青:「什麼人?」

  「是臣新認的乾女兒,名喚風音,雖不甚美,但性格溫柔,善談琴,也會唱歌。而且對雲常王室,忠心耿耿。」

  耀天明白過來,心裡一陣不自在,冷冷道:「丞相是要我送一名姬妾給駙馬?」

  「雲常法令列有明文,駙馬與公主不同住,駙馬府裡至少要有一個姬妾侍寢。駙馬爺上次幾乎就立了白娉婷為姬妾。白娉婷既死,公主這次何不大度一點,送一個給駙馬爺呢?」

  耀天臉色難看:「誰說駙馬府中定要有姬妾?我是公主,法令既然能立,就能廢。」

  貴常青笑道:「公主錯了。法令可改,人心又怎麼能改?與其讓駙馬爺自行選立一個會與公主爭寵的,不如公主送一個會幫公主看住駙馬爺的。有她在,駙馬爺再也不好另立姬妾,再說,萬一駙馬爺的心思被誰勾走了,公主至少有個報信的人。」

  耀天胸膛急遽起伏,搖頭道:「不行。別的都可商量,只有這個不行。」

  貴常青知道此時不宜冒進,退一步道:「既然如此,臣先告退。公主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下決定也不遲。」

  躬身告辭出去。

  耀天看著垂簾一陣耀眼晃動,屋內只剩自己一人。本來好好的心情為著貴常青的提議變得糟糕透頂,不由暗恨起貴常青來。

  攔還攔不住呢,如今竟還要送一個過去?

  想著雲常法規可惡,女兒家出嫁,就該與夫婿一同生活才對。怎麼公主卻偏偏可憐,定要留在王宮內,彷佛成了銀河兩邊的星,一顆在王宮,一顆在駙馬府,幹看著難受。

  只是……

  何俠英氣俊美,威名震動天下,他這樣的英雄,見的世面大了。如今做了駙馬爺,名利權勢全有,不知多少閨秀暗中瞅著他瞼紅,怎能保他沒有個三心二意的時候?

  萬一駙馬真的看上誰,要求立為姬妾,自己堂堂公主,難道真要廢除法令,讓天下人都恥笑她的妒心?

  耀天不滿地看著鏡子,鏡中嫉妒的眼神嚇了她一大跳,忙隨手撈過一條紗巾,覆了鏡子。

  綠衣在簾外道:「公主,新進貢的幹花送來了。」

  耀天心情正煩躁,不想被人打擾,揚聲道:「拿開,沒大事不許稟告。」

  綠衣聽她話中隱有怒氣,唬了一跳,低聲道:「是。」偷偷吐吐舌頭,不知道丞相和公主說了什麼,將公主氣成這樣。

  剛要捧著裝幹花的碟子走開,又聽見耀天命令:「綠衣,你就待在那。」

  綠衣忙住了腳,道:「是。」站在簾外等著。

  為什麼身為公主,就要住在王宮呢?這般沒有公道……

  耀天想著貴常青的提議,仔細琢磨,又不是沒道理。

  那風音「不甚美」,就算駙馬貪圖新鮮,十天半月後,也就慢慢淡了。

  「性格溫柔,善談琴,也會唱歌」,只能陪駙馬取樂解悶。

  丞相找的人,耀天對風音的忠心是完全放心的。一則端茶倒水,近在枕邊,駙馬一舉一動都看住了,二則萬一駙馬真被別的女人勾住了,也可以由風音出手應付,吵鬧糾纏,當那個丑角。

  「如此看來,也不是全無道理。」耀天自言自語,微微頜首。但想起何俠身邊要多個姬妾,眉頭深蹙,只覺得渾身沒有一個地方舒坦,說不出的氣悶。

  綠衣站在外面,聽耀天在裡面來來回回地踱步,將窗邊墜著寶石的垂簾狠狠拽著搓著,弄得嘎拉嘎了響,不一會,又一點動靜都沒了。

  隔了許久,才聽見裡面傳出聲音:「綠衣。」

  「公主,綠衣在。」

  「你派人去和丞相說,就說……」裡面的聲音又停了下來。

  綠衣豎著耳朵,等了半天,疑惑地抬眼偷看簾內。

  耀天站在屋中央,挺著身,雕像似的一動不動。

  「公主?」綠衣試探著問了一聲。

  耀天無奈地吐了口氣,臉如死灰:「你就說,公主想通了,丞相儘管去辦吧。王令會寫好送到駙馬府。」

  何俠馬不停蹄忙了一天,回到駙馬府還沒有喝一口水,王宮的使者就攜著王令來了。

  在屋內接了王令,命人送使者出門。冬灼見左右無人,低聲抱怨道:「下面已經這麼多眼線了,還不心足,連枕頭邊也要塞一個。我看八成又是丞相搞的鬼。」

  何俠拿著王令,臉色鐵青,沒有作聲。

  不一會,侍從過來稟報:「駙馬爺,府外有一隊馬車過來,說是公主送給駙馬爺的風音姑娘到了。」

  何俠眼中掠過怒意,淡淡道:「我知道了,這就去接。」一路放開步子,跨出駙馬府門檻時,鐵青的臉已經帶了笑容。

  「風音姑娘,勞累了。」何俠親自上前,優雅地扶了馬車中的女人下車。

  風音落了地,對何俠緩緩屈膝行禮:「駙馬爺。」聲音嬌怯,抬眼看何俠時,眼神也是怯生生的。

  一同進了府,何俠將她引到後院,邊走邊道:「王令剛到,姑娘的房間還未來得及佈置。不如先到廳中喝茶,吃過晚飯,侍女們就該弄好了。」

  風音低著頭道:「風音是奉王令來伺候駙馬爺的,奴婢罷了,何須另行佈置房間。駙馬爺就將從前侍女住過的房隨便賞一間給風音好了。」停下腳步,剛好就在娉婷的房門前。

  冬灼勃然變色,忍不住跨前一步,被何俠警告地掃了一眼,只能咬牙退下。

  何俠柔聲道:「既然如此,這件房空著也是空著,委屈姑娘住這裡了。」

  「多謝駙馬爺。」風音溫婉地笑了笑,朝何俠微微屈膝:「風音先去房中整理行李,再來伺候駙馬爺用飯。」

  「去吧。」

  看著她推開房門,跨了進去。

  何俠一聲不吭,轉身就走。冬灼黑著臉跟在後面。轉過假山,聽見身後傳來錚錚琴聲,顯然是風音正在房中撥弄那具古琴。

  冬灼煞住腳步,磨牙道:「貴常青,你這個老不死的,欺人太甚!少爺,你怎麼……」抬頭時,發現何俠已經去遠了。

  白雪化盡,春天終於到來。

  又是摘花入鬢時。

  比之前年,四國情勢,已是又一副局面。

  歸樂王宮內,大王與王后族系的關係就如薄冰下的暗流,漩渦越轉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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