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一三六


  我小心的控制情緒,盡力適應身體的變化。熱血爆出七竅後,似又達到一個平衡度,周遊叫囂在體內,仿佛無數把鈍刀刮骨削肉,悶痛之極,卻還能勉強忍受。

  不知在江底潛行了多少時候,當我浮上水面,換了濁氣,卻駭然的發現江面上正漂浮幾十具死屍。看這些屍體的衣著裝扮,不少是徐靖未那條船上的南越人。

  極目遠望,午後的充足日光下,南越船在前方卻灰影慘澹。我悄然靠近,越近越覺船上異常,搏殺還未終止。

  我潛水底貼近船舷,搭手船身,才露出頭來,身旁就撲通一聲,又一具屍體。

  「對敵人手下留情,就是找死。」一人冷冷道。

  「還是王大人厲害!」一人奉承道,「若非王大人及時趕來,我們這些人就都得交代在這裡了!」

  我輕手輕腳爬上船,但身上的水滴落船板,被那王大人察覺。

  「誰在哪裡?」

  我摸出簪子,卻不是綰濕發,而是撥得更亂。船艙被王大人以氣勁破壁,我身子一晃,他的氣勁固然強,但還未達到傷我的地步。

  我看清了艙內人,他們也看到了我。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小豬!終於找到你了!」

  我一愣,我都披頭散髮,狼狽不堪了,蘇堂竹倒能認得!

  南越人見蘇堂竹有了援手,不容我接近他,已搶先動手,圍攻於他。我心下大怒,先前王大人那句話顯然是嘲諷蘇堂竹出手不夠犀利,這會子我來了,他們卻柿子挑軟的捏,先除心善手軟的。

  「趴下!」我喝道,蘇堂竹不會辦俐落的事,我來。

  逼人的氣勁瞬間散發,王大人跟著大喊一聲:「不好!」壓著他聲,我雙指夾著簪子,手印氣場覆蓋下來。蘇堂竹拉著左右趴倒,幾個機靈的南越人也趴下了。螺旋氣場充斥船艙,王大人飛身退出船艙,等他站穩腳跟,眼前已是一片慘景。

  血肉橫飛,斷肢片片,艙內到處都滾落著血塊。以天一訣的氣場,林季真尚不能擋,何況這些人?

  王大人驚駭的招呼剩餘的南越人潰逃,我沒有追擊。我體內的狀況他們不知道,若知道南越人豈會逃跑!我不能連續施展氣勁,只怕用多了,我就真的毀了。

  「小豬……」蘇堂竹和他的人都伏在地上,面色蒼白的望我。

  「我又殺人了。」我輕歎一聲,因氣勁鼓飛的衣袖回落。

  觀望那位王大人離去的身法,我斷定他的修為與王二接近,幸而他被我手印強橫兇殘的殺戮方式驚退。他若留下,我與蘇堂竹等人就完了。

  蘇堂竹與身旁的侍衛相扶而起,我竭力克制體內劇痛,轉面望他,問:「陛下呢?你怎麼來了?」

  蘇堂竹三言兩語道明瞭情況,此刻西日昌下令上官飛鴻率軍邊境,與南越水軍在蠻申江水域中段展開激戰。西日昌料准徐靖未棄船,命蘇堂竹收船歷練,不想南越人沒有拋棄這船,遣了那位王姓高人來救。蘇堂竹心腸本就柔弱,太醫又做得太久,不會殺人只會救人。王大人未到,蘇堂竹帶領的侍衛大敗船上的南越人,而王大人一來,局勢就逆轉。若非我陰差陽謀的抵達,蘇堂竹險矣。

  侍衛們簡單的清理了船艙,將屍體掃落江水,江水頓時染紅。我去另一艙看了看左荃珠,她安詳的沉睡,面容雖慘白,卻說不出的優美。

  「她到底是誰?」我問。

  蘇堂竹沉聲道:「她就是左荃珠,真正的左荃珠。當日師兄找到了她,把那個南越李代桃僵的殺了。」

  我覺得胸口更難受了。冒名頂替的卻是自己,這諷刺太大!

  「小豬,你怎麼啦?」我的情況終究瞞不過醫師。蘇堂竹抓住我的手腕,我顫了下,沒有甩開他。

  蘇堂竹一搭我脈搏,立時面色大變,高喊道:「全速前進,儘快抵達黃圍渡口。」

  「陛下那裡情況如何?」

  蘇堂竹眸色一沉,厲聲道:「師兄那你不用操心,你先給我躺下!」

  我掙脫他的手,沉聲道:「靖王和陳留王並沒有內訌,他知道嗎?」

  蘇堂竹不理我,再次抓住我的手腕,拖我到另一船艙,按我躺下。

  「我死不了!」

  蘇堂竹幽怨的道:「早知道你的情況,我死也不要你出手……」

  我躺下後就覺得疲累,習慣性的又摸簪子,被蘇堂竹奪去。他收了我的簪子後破口大駡道:「混蛋!笨蛋!傻瓜……」

  我只是擔心一睡著,就會睡很久。

  蘇堂竹忽然罵不下去,他垂下頭去,無奈的坐於我身旁。

  「師兄不會有事,他從不輕易信人。」蘇堂竹低低的道,「你也不用擔心我,你這樣子,我就算再心慈手軟,也不會不顧忌你。師兄說的對,我再這樣下去,只會累人害己。」

  我應了聲,沉困的睡意陣陣襲來。等我醒來,已是入夜,蘇堂珠早在旁等候,遞上溫熱的米粥。大杲太醫的手藝比南越廚子精湛的多,光看成色,聞著香味,我就胃口大開。但我伸出手,卻見一雙手已被包紮,從指尖到手腕,包的紋絲不露。

  「我來吧!」

  蘇堂竹一手扶起我,一手拿勺喂我。我覺著不自在,越來越不自在。我暗運體內氣勁,血脈似溫和下來,被我一運又迅速流動起來。

  「不能亂來!」蘇堂竹正色道,「我乘你睡著,施過幾針。你這狀況,決不能再動武力,不然輕者廢了修為,重者性命不保。」

  我點頭,蘇堂竹仔細的喂我用粥,我又發覺不自在的還有頭面。頭髮被梳理了,西日昌的簪子插在了發間,臉面乾爽,顯然也被清洗了,甚至身上的衣裳都被換了。此刻這船上除我以外沒有女子,必然是蘇堂竹親手換的。我縱然是個再豁達的女子,被他如此對待,也很尷尬。想起當年蘇堂竹為我解落霞丸之毒,難言的情愫幽然而生。

  蘇堂竹放下空碗,對我細聲道:「小豬,我也只能在師兄不在的時候,這樣叫叫你。你聽我一句,等這次回了盛京後,你旁的什麼都不要管,一心養傷,傷好之後也不要再彈琵琶。師兄經過此事,已全面剷除了南越在大杲的隱患,更會把你護的更緊。以後的事,包括西秦國師,你都不要管了。」

  我沒有應聲。

  蘇堂竹又開始嘮叨,苦口婆心的言語,只為勸我放下武者的身份,拋開仇恨的包袱。我知他為我好,也就默然聽了。

  平凡人過尋常的生活,何嘗不是一種平淡的幸福,濃郁的無法持久。太苦了承受不住,令人瘋狂,太甜了就膩,膩了就成桎梏。有點苦有點甜,更多的是平淡,才能維繫日復一日的朝起暮歸。

  我也想過尋常的日子,但時不待我。和一位君王過尋常的百姓夫妻生活,簡直是癡心妄想。

  我下地,整整身上的衣裳,打斷了他的話:「小竹,前方有狀況。」

  蘇堂竹一怔,他的修為比我差了二階,沒有感知到前方水域的動靜,但他卻百分百信任我,當即他下令,所有侍衛警戒。

  「你知道左姑娘死前說了什麼嗎?」我平靜的道,「她說世間最美的地方是大杲。」

  蘇堂竹嘴唇翕動,卻說不上話來。我逕自走出船艙,他連忙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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