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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西日昌擊倒所有木樁後,會看一會兒侍衛的演武。昌華宮的侍長比較謹慎,從來說話都不得罪人,但別的侍衛就不同了,他們會在西日昌面前竭力表現自己,甚至個別還以眼光挑釁我。也許在他們眼中,看似腳步虛浮並無氣勁的我,不配成為西日昌的隨身侍從。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思。任一位武者突破清元達到乘氣後,都覺得自己已然高手。為朝廷效力的高手無非想獲取高官厚祿,而能成為大杲皇帝的隨身侍從,則是身份和實力的象徵。也怪西日昌存心不良,當著他們的面問我「你一次能擊倒多少?」,而我的回答是「全部」。

  全部的概念是一百至二百的木樁,數量由侍衛籌備的為准。我若「妃子血」在手,一音即震碎所有,無「妃子血」,單手結印也輕而易舉。

  西日昌只笑了笑,而絕大多數的侍衛當笑話聽了。西日昌在場無人敢笑出聲來,也無人挑戰於我,但間隙已生。不久,侍衛中擔當影衛的發現了我與西日昌的姦情後,演武場上便無人再投我一眼。膽敢妄議的宮人便一個接一個消失,直到再無閒言碎語。

  我的「妃子血」在一日午後重回我手,但它又變了樣。紅漆被剝脫乾淨,再次恢復淡黃木色,只琴身上的雕飾之紅被保留了下來。西日昌說少彈為妙,沒有侍衛隨身帶把樂器的。我確實也不想多彈,蘇堂竹的叮囑猶在耳畔,未完全恢復前少動武,所以我只偶爾拿它練手,奏上個一折半曲沙啞沉悶的曲樂,難聽得只要我一撥弦,四周的影衛就全都跑遠。

  午後的宮外之行比較少,西日昌說等天氣暖和了,再帶我出行。他出宮的時候,我就坐于昌華宮自行修煉。

  如果每天都只有白日沒有黑夜,那我在皇宮的西門大人日子無疑是悠閒自在的。可惜夜晚總比白日更漫長,黑對於白有著污染的絕對主權。

  西日昌說他喜歡十四五歲的少女我並不奇怪,歷來淫色的男人都喜歡豆蔻初開的鮮嫩。在我離開大杲的年月裡,西日昌寵倖的都是這樣年紀的妃嬪。我記得我走之前他寵倖的是胥婕妤,我回來後胥婕妤已榮升為胥嬪,只是這個身份已然是她最高的榮華了。色未衰而恩先絕,西日昌又好別的新嫩去了。

  十五歲的蔣貴人是西日昌的新寵。這位蔣貴人很幸運也很不幸,她正是當日十二西秦女中唯一被留用的。她的十一位同行,麗苡已亡,剩下的五位被董舒海分配給手下將士為妾,五位被上官飛鴻丟給了正妻為婢。董舒海乃西日昌長輩,可自行決定五女的命運,而上官飛鴻則不敢將西日昌的下贈轉讓。相比她們,蔣貴人可算幸運兒。她被安置於最受矚目的月照宮,答喜是她的女官,可她的不幸也正來源於此。

  西日昌對我說,一個人是否真的暈厥,逃不過他的眼睛。蔣瓊英暈得很好,膽怯是普通人面臨危機的正常表現,所以當貞武皇后入殮下葬事畢,她就被送入了月照宮。

  幾乎後宮所有的女人都妒忌蔣貴人,都憤憤她獨佔聖寵面上卻始終鬱結憂愁。每個夜晚,我隨西日昌步入月照宮都能看到那張本應嬌嫩靚麗的面容,深鎖於畏懼和惆悵之中。妃嬪們只看得到她面上,看不到她心裡的苦。她自入月照宮以來,西日昌就從來沒寵倖過她。那個被壓倒於鳳帷繡被的人,是我。

  西日昌吃准了蔣貴人的膽小,將她當了一個很好的幌子。我還記得第一次他當她面橫抱起我的時候,蔣貴人眼底的羞澀瞬間化為震驚,而後軟倒在答喜手中。

  我早知西日昌不會輕易放過我,只是我不知他何時才會對我的身體厭倦。當年我自稱臣妾的時候,便已得知恭順逢迎只會使他變本加厲的求索無度。而我對西日昌也淡了恨意,不是恨不起來,是恨無用,恨他一點也改變不了我的處境,正如他說的,那只會使我生不如死。

  單就審美角度,西日昌無疑是個外表昳麗、讓懷春少女意往神馳的男子,舉手投足一笑一瞥都旖旎風流。有一次我曾想,他在擁有我的同時,我也在侵佔他。女人是床上用品,男人何嘗不是?但這個念頭很快被打消。情欲是一張毒殺理智的網,被它網中的無一不是癡男怨女,我們都不是。我很清醒,他更如是。我們之間還有一個彼此都心照不宣的話題沒有捅破,那就是天一訣。

  以他的智慧,事後不可能不察覺我告訴蘇堂竹的只是天一訣的總綱,而以他的野心,不會不想要全部。這就是我對他的態度,如果想要我的全部,就從我的屍身上索取。他是不可信賴的,信一點都要命。信了他就是西日明、錢後的下場——一個死了,一個跟死了沒什麼區別。

  所以我什麼都不說,只是緊緊地抱住他,感受他給我的一切。

  作為修武者,西日昌愧于武道。他將演武場上掩飾的氣勁,用在了我身上。葬禮上我尚未察覺,只覺得不同往年卻說不清哪裡不同,但之後月照宮的第一晚我便清楚,這是一位武者的傷風敗德。西日昌以一道若有似無的氣勁,觸發我體內經脈,讓我某些感官異常敏感,令我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下痙攣,酥軟了身體。我能強忍住眼淚,卻遏止不了喉間的顫音。有一夜,他事畢後在我耳畔低聲誘惑道:「有時候,跪下比站著更加尊貴,流淚比強忍更需要勇氣。」可我知道我不能那樣,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會習慣,一旦習慣,就會淪陷。

  不知是蘇堂竹頂著紅腫半邊臉的緣故,還是出於西日昌對我身體的瞭解程度,西日昌總算手下留情,沒有夜夜求歡於我。每隔幾日他便會帶我前往月照宮的未央閣,只是飲酒賞月,不痛不癢地說些話,偶爾提及當年宮變之事,場面就更冷了。我漸漸發現西日昌心底還是有那麼一絲手足親情的,只是生於帝王家,血濃的親情輕於鴻毛。

  每當我顫巍巍跟在他身後走回昌華宮,就會覺著黑夜長過白晝。他會放慢步伐,等我跟上。他也會轉身回眸,滿足的笑容在夜色中是那麼刺目。

  而邁入昌華宮後,他就會走得更慢,直到與我並肩。我們慢慢地踱步,就像一對年邁的夫婦,行進于歸家的旅途。只有這一段很短暫的路程,是寧靜安逸的,一旦步入殿堂,他就牽起我的手,一步步將我帶入深幽的寢室。這時候的他是惡劣的,會掐捏我酸乏的腰肢,在我耳邊逗上幾句情人間的話語,情形一直持續到我虛弱無力地被他抱上床榻。同樣是武者,即便我傷癒,也遠沒有他那樣旺盛的精力。從他的言行裡,我總能感受到他那仿似永遠填不滿的欲望。

  黑夜是如此漫長,床台的長明燭燭光暗淡,金色的面具擱在燈光下泛出昏黃的光亮,「細水」和衣裳被掛于屏風。黑夜比纏綿更蠱惑人心,我們相擁而眠,袒露的只是彼此的身軀,一雙優美動人的胴體緊密貼合,一對沾染血腥的雙手相互纏繞。我分不出他的氣息或我的氣息,它們一樣幽雅曖昧,煽情無情。

  清晨他離開我之前,會在我額頭輕輕落下一吻,然後我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白日我是神秘的西門大人,晚間我是西門的神秘女人。周而復始,直到春末。

  西日昌伏於我汗涔涔的後背,輕聲而問:「覺著煩悶嗎?」

  我喘息著道:「還好。」

  西日昌道:「我有點悶。」

  我心想他終於悶了,還不趕緊從我身上下來。

  西日昌卻貼得更緊,我們的汗黏在一起,溫濕而靡靡。

  「宮裡都是老面孔,看來看去沒一個能跟你比。」他的下巴在我背上點蹭,「三年一度的選秀,當年發皇兄國喪沒有辦,這回可要好好辦一下了。」

  我稍覺緩過氣來,道:「很好。」

  他將我翻過身來,問:「真的很好?」

  「這樣你就不悶了,不是嗎?」我反問。

  他的手在我胸上一握,「狡猾。」我不禁眯眼望他,他眼中立刻閃起一片璀璨,手腳又開始不安分。我恍然驚覺,他把面具的眼開得那麼細,就是想看我眯眼。

  覺察到我的身體繃緊,他止住了猥褻,平躺到我身旁,等欲火減滅後,他懶洋洋地道:「我是怕你悶著了,成天無所事事,身子又沒大好,不能天天修煉。所以啊,我給你找了個事兒,今年的秀女就由你調教。」

  我應了聲。他又道:「我喜歡什麼樣的你清楚,上次看你對那些西秦女就做得不錯,不過這回全是我大杲女子,不用那麼嚴苛。」

  我又應了聲。他遲疑了半晌,最後道:「該打該殺,你自己看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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