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一二


  這一晚,他吻了我,在我即將沉睡前,小心翼翼而後纏綿悱惻,如同他第一次在馬車上吻我。我在那微可忽略的輕歎聲中睡去。我知道他歎的不是我。他的那些妻子,不,側妃們,在他眼底,不過是權勢的籌碼,他要洗牌了,籌碼們就危險了。我斷定,他的眼裡沒有一個女人,也沒有我,我只是多了點武力罷了。

  屠千手說的沒錯,我自行療傷後,修為再進一層。重傷、絕境、瀕死若不能要了武者的性命,那不啻於靈丹妙藥會大幅提升武者的修為。所以當我痊癒的時候,我達到了清元中期。這是西日昌教我的境界區分,固氣期內勁只有一路,而清元可達三路,現在我能感到體內多出了兩條不同路線的氣勁。

  西日昌給我一本他當年修行的武學秘笈——《手速》——同他傳我的匿氣之術一樣屬於奇門密術。其實當武者修行到一定境界,技師熟練技能到一定程度,動作的速度都能出神入化。但《手速》特別的是,手速大成後速度會「慢」,快到眼睛追不上後,就慢了。這也就是我第一次為西日昌所擒、折傷手腕的原因。

  應該說這本秘笈很適合我。

  冬季轉眼而至,我身上的衣裳多了起來,如果不看臉的話,任人見了都會覺得我比入府時胖了一圈。兵器庫我一直沒去,我沉浸于修行,而西日昌還沒有收網。我不懂王府的幾位側妃有什麼好整的,但我清楚西日昌不會做無謂的行動。

  西日昌依舊睡在我身旁,他不再如狼似虎,但溫柔的他、風流萬種的他卻徒增我的厭惡。和一個不愛的、仇恨的男人每日每夜在一起,是世上最折磨人的刑法。離開傾城苑大半年後我再次想起媽媽的話,姬人是沒有資格挑三揀四的,只要喜歡嫖客口袋裡的金銀財寶即可。

  可我做不到。

  我忍耐,忍耐,再忍耐,直到被他一巴掌打醒。

  「你當本王是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發怒,將陰鬱狠毒和俊美的面龐糅成一種令人窒息的美,窒息是因為他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本王賞識你,恕你叛逃,惦你傷了沒把你當棋子免了你再次受辱,寵你,忍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本王的嗎?」

  我無法呼吸更無法言語,我雙手抓住他的手,我的指甲抓傷了他的手。

  「長恨不如短痛。」西日昌手上力度一大,我喉間劇痛。在生死攸關之際,我忽然放開他的手,在他臉上輕輕一撫,然後微笑。西日昌一頓,我脖頸上的壓力暫釋。我的手順著他弧度完美的臉頰移到了下巴,輕點過喉結,繞過鎖骨,貼上他的胸膛,這一系列動作是玩火更是玩命。他知道我的手有多麼犀利,我知道他的手還在我脖頸上。

  我的手從他腋下穿到後背,他的手也放開了我。

  做不到也要做,因為我必須活下去。

  「教我……」我嘶啞著呐喊,「你會的所有!」

  西日昌陰鬱的臉色開始舒展,他用力一挺,我開始野蠻地回應。這一次我終於體會到性愛的另一種詮釋,求生的欲望和著無邊無際的仇恨,也可以釋放出跌宕起伏的洶湧,所謂的抵死纏綿也可以恨不能你死我活。

  室內炭火正旺,燒烤著我的軀體,暖不了我的心。當我像條死魚一般靜靜地吐納拼死換來的呼吸時,西日昌遞來了「細水」。

  「這把劍陪伴了我十餘年,今日轉贈於你。希望你明瞭,你與我的意義。」

  「姝黎。」他撫著我的背道,「明日帶著它,殺了所有挑釁你的人,錢妃除外,有些事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樣。」

  我抽了下嘴角,果然,一切都在他的陰謀之中。果然,那些籌碼他一個都不在乎。

  我站在兵器庫中,猶如佇立於刀口劍尖。那一把把或古樸或嶄新或鋒利或鈍樸的冰涼器械,無一不散發著兇器的囂張。往日我漠視它們,今時它們卻與我體內叫囂的殺人欲望共鳴。可是,殺人的並非它們,而是人,人的心腸。殺人的不止它們,還有無數種只要能想到就能做到的方式。

  西日昌告訴我,他原先的安排是叫我再吃些苦頭,給我下禁忌,然後被群毆,之後他借此一舉清除障礙。但我的出逃險些毀了他的計畫,而我的傷臥則免去了被再次教訓的苦楚,這便是他所說的「惦你傷了沒把你當棋子免了你再次受辱」。

  說到底,無非是換個位置,我還是他手中的一枚棋,不過是上位者施捨的假仁假義。

  我隨手捏起一柄長槍,稀疏的纓子塵封不住浸染的陳血。庫房外傳來了紛雜的腳步聲,來人了。

  首先是一頭朱翠步搖,跟著是好幾頭姹紫嫣紅,錢妃的身後居然來齊了所有側妃,看來罪不責眾被皇親貴戚們領會到了精髓。

  「姝黎!」錢妃第一個喊。

  「姝黎在。」我掃完眾女,每位側妃都帶了二三個丫鬟。

  「你該當何罪?別以為爺寵著你,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

  「姝黎,早在你入府前,我便提醒過你了,做丫鬟要安分。」

  「夫人,別跟她繞舌頭了,這樣的賤人一棒子打死乾淨。」

  「她畢竟懷了爺的骨血,教訓下就得了。」

  「話不是這樣說,爺留在昌華院多少日子啦……」

  我安靜聆聽,她們仿佛排演過,我覺得她們都很聰慧,竟然沒有一個人當出頭鳥。

  「這樣吧,姝黎,你就到家規前跪個半天認錯吧!我們也不為難你。」最後柳妃道。

  我仔細思慮,西日昌似乎把他的女人們都小覷了,但西日昌顯然不會不知這些女人的底細和能耐。

  「大膽賤婢,你眼內還有沒有我們?到現在跪都不跪,還死鴨子嘴硬一聲不吭!」

  「夫人問你話呢!司劍!還不作答?」

  我回過神來,手中槍一放,砰一聲,周遭安靜了。整個槍頭插入地磚,地面上只露出一把難看的纓子。

  我逐一看過每一張臉,沒有一個人敢接我的目光。我嘆息,「終究是你們的爺厲害,我饒你們不死,但你們今天帶來的手下,都給我自絕了吧!這裡是兵器庫,自己挑吧!」我總算想明白了,所謂的洗牌,並非要了這些側妃的性命,而是斬殺她們的耳目。

  「啊!」有人尖叫,跟著有人喊,「來人啊!快來人啊!姝黎造反了!」

  看著幾個向門外沖去的丫鬟,我幽幽道:「怨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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