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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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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著雨的手抖了抖,心底滑過一滴涼涼的冰晶。她知道,這一箭射出,他和她之間所有的愛恨和恩怨都將一筆抹去。事實上,自她從花穆口中知悉自己是默國公主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就應該一刀兩斷了。 花著雨覺得腹部似乎有些鈍鈍的痛,心底也隨著痛了起來。江南的風揚不起沉重的戰袍,強大的真氣卻將她的衣衫鼓蕩起來。 姬鳳離,我會為你做完最後一件事,我會讓你安安心心地做你的皇帝。自此後,上天入地,你我永絕。 雙眸微眯,白玉般的耳垂上兩顆淚滴狀的耳墜晃蕩不已。 手輕輕一松,一箭流光,帶著破空的風聲,到了城樓上。有人欲行去擋箭,被姬鳳離一把推開。 箭至,他應聲而倒。 「攻城!」皇甫無雙一聲令下。 三日,整整攻打了三日,寧都駐守的重兵倚靠城堅牆固,閉門並不應戰。據傳,姬鳳離因傷病倒在床。 …… 寧都。 姬鳳離躺在床榻上,想要睡去,卻偏偏不能。神智格外的清晰,清晰地感知到身體上的疼痛無邊無際地向他湧來,他感覺自己似乎浸在冰火兩重天中,所有的感官都被疼痛給弱化了。更奇怪的是,這疼痛並非是被她射中的部位,她那一箭射在他右胸處,雖也是火燒火燎的疼,但卻根本及不上胸腹間那疼痛的千萬分之一。 這生不如死的疼痛到底是源於什麼? 在他疼得幾乎沒有知覺後,也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方悄無聲息地退去,他睜開眼睛,眼前一片刺目的光亮。 「陛下,老奴來遲了!」影影綽綽的光影裡,葉富貴佝僂著背跪倒在地面上。 大約是疼痛在體內肆虐的太久,姬鳳離感覺頭腦有些眩暈,身側早有內侍過來,將他攙扶了起來。 「阿貴,你來了。你已經為朕診過脈了吧!有話但說無妨!」姬鳳離凝眉說道。 阿貴施禮慢慢,聲音苦澀地說道:「陛下,箭傷並不礙事,養幾日便好。只是,陛下身上中了一種奇毒,這是一種極罕見之毒,早已在世上絕跡,老奴實在未想到世上還有此毒。此毒名魅殺,最先下在女子身上,對女子身體無絲毫害處,但是,一旦女子和男子同房,便會導入到男子身上。此毒雖對女子無害,但對於男子卻是致命之毒,會不定時發作,且並無根除解藥。」 姬鳳離根本沒有聽到阿貴後面的話,當他聽到魅殺是由男女同房後過繼到男子身上時,便覺得心好似被什麼東西狂肆地蹂躪了一番,狼狽地糾結成一團,噬咬著身體的每一處地方,泛起一種深沉而空洞的痛楚。 原來,方才那一番死去活來的疼痛來自於毒藥魅殺,而這種毒是由女子傳到他身上的。 「不會的!」過了好久,姬鳳離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慢慢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說道,「她不會這麼做的!」 雖然說,她是默國公主,雖然說,她可能不愛他,她進宮也有可能是為了復仇,但他還是不能相信,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次,是另有目的的。僅僅是想一想,他就有些承受不住。 「阿貴,中了魅殺後,第一次發作距離中毒之日有多久?」姬鳳離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艱難地開口問道。因為,他想起了在軍營中那一夜。 阿貴怔了怔,實在想不通姬鳳離中了這樣厲害的毒藥,不擔憂自己的身子,卻為何關心起第一次的發作時間。 阿貴歎息一聲,低聲道:「老奴對此毒並不熟悉,首次發作距離中毒之日究竟多久也不太清楚。不過,老奴一定會竭盡全力,為陛下找到解毒之法的。」 姬鳳離慢慢呼出一口氣,方輕聲道:「阿貴,唐門對於毒藥很有研究,朕中毒之事,除了唐玉,先不要告訴任何人。」 阿貴聞言,點了點頭,他自然知悉此事事關重大,決不能洩露半點口風的。 「你去叫藍冰進來。」阿貴點頭稱是,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外面簾子開處,藍冰從外面疾步而入。如今他已官居相位,此次抵禦叛軍,他是隨軍做監軍的。他在外面雖已見過葉富貴,知曉姬鳳離的箭傷並無大礙,但臉上神色依舊極是凝重。他進來先看了看姬鳳離的傷勢,眉頭早已皺在了一起,終忍不住絮叨道:「陛下,臣早就說了,皇甫無雙和花穆的叛軍臣還能對付得了,陛下非要巴巴的跑了來,心裡到底為了誰,臣下還是清楚的,如今好了吧,被人家一箭射傷,你看這傷口,若是再偏得三分……」 藍冰的話未說完,便被姬鳳離冷聲截住了,「再偏三分也射不死朕!」她絕不會射死他的,不然也不會偏那三分。 藍冰張了張嘴,自從姬鳳離做了皇帝,雖然說兩人私下見面還是如以前般隨意,但是一旦涉及到元寶的問題,他這絮叨的毛病便收斂不少,因為藍冰知道元寶是姬鳳離的逆鱗,是容不得說的。不過今日藍冰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他實在是生怕姬鳳離因為花著雨的緣故,吃了敗仗,丟了朝堂。 「陛下,有些話臣原本不想再說,可是實在見不得陛下再被元寶坑害。她從牢裡和北帝一起逃走,如今北帝又在北境助她,花穆又在亂軍中死的不明不白,說不定她把這筆賬算在了陛下頭上了,如今她又在亂軍之中射了您一箭,到了如今,陛下您還認為她對你是真心真意的嗎?臣對元寶確實也很欽佩,她對天下百姓絕對一片赤誠,對手下兵將也是生死之交,可是她和陛下,不管從哪裡算起,那都是仇敵啊!」對於仇敵這一點,藍冰也甚是痛惜。說實話,他們這些做臣下的,沒有一個不認為元寶和陛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惜的是…… 姬鳳離直直地看著藍冰,狹長的眼眸中所有的溫和都化作了犀利,鬱結為山雨欲來的陰霾。卻在即將爆發之時,消逝為無法言語的哀歎! 藍冰說完,原以為姬鳳離會發怒,早已做好了承受雷霆震怒的準備,抬眼去看姬鳳離,卻見他坐在床榻上,燭光流玉般流瀉在他清冷的面容上,眼角眉梢那一抹深藏的哀涼讓藍冰不自禁住了口。 「陛下召臣過來,可是有事吩咐?」藍冰忙垂下眼,轉移話題道。 姬鳳離慢慢轉過頭,不過瞬間,他臉上那深藏的情緒早已覓不到蹤跡,他蹙眉道:「藍冰,你速派人到禹都,將容四押送過來,朕有事要詢問她!」 藍冰原也是淡定的性子,聽到姬鳳離這句話,卻是驚駭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問道:「陛下,你……方才說……押送誰?」 「容四,也就是錦色。當日從相府將錦色劫走的人不是無雙也不是花穆,而是朕。」姬鳳離緩緩說道,「朕知曉你對她有情,所以這件事才瞞著你的。」 藍冰呆呆站著,良久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只恨自己愚笨,竟未曾想到,還一直以為是皇甫無雙和花穆劫走了她。那一次的私通北朝公主事件,原本就是將計就計。錦色是花穆的人,所以不能讓錦色出來作證,因罪名決不能坐實了,那麼劫走她就是最好的辦法了。 「朕原以為你對她只是一時迷戀,聽聞你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可見對她確實一片真心。此番你派人去將她帶到這裡來,路上一定要護她安全,朕有話要問她,或許,這將會是她將功折罪的一個機會!」姬鳳離淡淡說道。 「將功折罪的機會?她能做什麼?」藍冰呆了一瞬,實在想不出錦色有何將功折罪的機會。 姬鳳離微微笑了笑:「或許能不能做還不一定,你只管派人帶她來即可。」 藍冰點頭應了,又問道:「不知她被押在何處?」 「就在皇宮內,和聶皇后、皇甫嫣一道在庵堂。」姬鳳離靠在床榻上,低低說道。 藍冰再也沒想到錦色原來一直在宮裡,可憐他派人找了她這麼久,原來她一直在禹都從不曾離開。他躬身謝恩,退了出去。 姬鳳離起身將燭火熄滅。 夜色如水,室內一片漆黑。月華透過窗棱如玉般流瀉在他清冷的面容上,屋內帷幕重重,他倚靠在錦被上,靜靜地望向窗外,暗夜裡有紫藤直瀉水面,月色朦朧,襯得水面的色調更深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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