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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四


  寧都兩面臨山,在和朝廷軍隊對峙期間,花著雨無事便到後面山上去查看地形。天氣漸暖,各色花開,深紅淺粉,純白流黃,各種嬌豔。

  三日後,安和康從清心庵回來,果然接到了萱夫人。原本,花著雨並無十分的把握,因為當日,萱夫人畢竟是和鬥千金在一起的,她生怕萱夫人和鬥千金一起去了東燕。

  因為兒時那日夜裡,花著雨差點被萱夫人扼死,所以當萱夫人說她便是她的母親時,花著雨心中竟相信不起來。

  花穆臨去之時,說花著雨是默國公主,倘若萱夫人真是她母親,那她豈不是默國皇后,可她為何說自己是皇后的侍女呢?

  在安和康的引領下,萱夫人來到了花著雨的帳篷之中。

  「萱師傅。」花著雨上前攙住她,扶她坐到了椅子上。

  「小雨,我在庵堂住著挺好的,你讓我這裡做什麼!」萱夫人清聲問道,她的聲音很美,舒緩而魅惑。露在面紗外的一雙眼睛,清亮而深幽。

  「師傅,您可知,爹爹已經去了。」花著雨澀聲說道。

  萱夫人緩緩點了點頭,道:「來時的路上我已經聽說了。」言罷,她並未再說什麼,視線掃過花著雨,凝視著軍帳上面的一把劍,那是花穆用過的一把劍。她的眼神漠然中透著一絲空曠。

  雖然,她並未說什麼,也未曾表現出什麼哀傷的情緒,但花著雨還是從她露在面紗外的眼睛裡,看到了深深的淒涼。

  「徒兒這次請師傅來,實在是得罪了。只是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請師傅來。」花著雨使了一個眼色,安和康忙退了出去,在帳篷門口守候著。

  「師傅,都說默國皇后留下了剛出世的太子慕風便逝去了。可您說您是我的母親,爹爹臨去之前,又說我是默國公主,那麼,您就是默國皇后了是嗎?皇甫無雙根本不是默國太子,是不是?」花著雨看出萱夫人對爹爹花穆是有情意的,便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

  萱夫人抬眸靜靜看著花著雨,一言不發。她臉上蒙著面紗,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她那雙沉靜如水的眼眸中一瞬閃過萬千表情。

  兩人默默對視很久,誰也不說話,一室的靜謐無聲。

  萱夫人忽然歎息一聲,緩緩說道:「事情不是這樣子的。無雙他,確實是默國太子。」

  花著雨聞言有些不解,難道說,爹爹花穆說得不是實情?

  「你是說?無雙真是默國太子?那麼,我呢?」黛眉緩緩凝起,花著雨不動聲色地問道。

  萱夫人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凝視著花著雨,一字一句慢慢說道:「無雙是太子,我是皇后,而你,自然是花穆的女兒了。花穆說你就是皇后的女兒,是默國公主,呵呵……我就知道他會這麼說的。他為了複國籌謀多年,一心要讓你成為無雙的皇后。他之所以說你是公主,可能是生怕你不肯襄助無雙。」

  花著雨面無表情地看著萱夫人把這一番話說完,末了,她松了一口氣般說道:「原來如此。早就想到,我不可能是公主的,這樣最好了。爹爹是杞人憂天了,他被姬鳳離所傷害,我做女兒的,怎能不為他復仇。師傅您遠道而來,我讓人為您準備帳篷,早點歇息吧!」

  萱夫人執著花著雨的手,頷首道:「好,那師傅就過去了。」

  花著雨將萱夫人送出帳篷,回身在幾案一側坐下,伸指輕輕敲擊著桌案,心中思緒萬千。這日晚,花著雨到附近的山上查看地形。山間的夜色很美,從山上俯瞰而下,可以看到甯都城內華然盛放的萬家燈火,夜空中的星光和燈火互相輝映,呈現出一種特別的溫馨。可是她知道,一旦城破,所有的溫馨都會化為斷戟殘劍,一地血流。可眼下,這一場戰爭,到底該如何避免。

  原本,她將萱夫人請來是要拆穿無雙不是默國太子這個事實,以阻止這一場戰爭。可未曾想到,萱夫人竟然說她便是皇后,而無雙是她的孩子。

  雖然說,花著雨心底裡一點也不願相信自己是默國公主,但是,她認為爹爹花穆沒有欺騙她。確實,這一輩子,花穆確實欺騙了她很多,但是臨死之前,她能聽出來,他說的是肺腑之言。如今,她覺得萱夫人很有問題。或許,萱夫人這樣做,就是為了複國。因為一個公主的號召力肯定沒有太子的號召力強大。

  花著雨閉上眼睛,靜靜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做。

  夜色裡,隱約彌漫起一股優曇花的芬芳,極清淡,似有若無,清風過處,偶有消散。隱約還有輕緩的腳步聲響起,花著雨轉過身,借著慘淡的月光看到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灰袍老人。後面一人頭上戴著掛著白紗的帷帽。月色清朗,花著雨認出,灰袍老者竟是西江月的阿貴,當日在梁州城外救過她的阿貴。而阿貴後面之人,花著雨心想,定然便是馬車中那位公子了。此時此刻在此地遇到他們,花著雨極是意外。

  「兩位請留步。」花著雨微笑著走上前說道。

  阿貴駐足打量了她一番,笑眯眯地問道:「請問姑娘是何人,有何貴幹?」

  花著雨施禮笑道:「老丈可能認不出我了。我便是贏疏邪,當日梁州城外,老丈曾救過我一命。一直以來都想答謝兩位當日的救命之恩,只是,這麼久了,都沒有機會遇到兩位。沒想到,今日竟然有幸邂逅。」花著雨就是贏疏邪,如今也沒有必要瞞下去了。

  阿貴駐足,望著花著雨驚異地說道:「聽聞贏疏邪原是女兒身,原以為是謠傳,卻原來是真。」

  花著雨淡淡微笑道:「這位,想必就是當日馬車中那位公子吧?」

  月色之下,那人靜靜而立,一襲素色白衣,手執一管玉笛,月光慢慢撫過笛身,冰涼清冷,光滑如洗。他朝著花著雨輕輕頷首,並未說話。

  阿貴笑語道:「正是我家公子。」

  「一直不知恩公尊姓大名,不知此次可否相告?」花著雨凝視著那罩在臉上那塊被風搖曳的薄紗。

  阿貴擺手道:「贏少客氣了,我家公子姓容名洛。」

  花著雨一怔,萬萬沒有想到,當日救自己的竟就是南白鳳容洛本人。她雖然知悉容洛就是西江月之主,但確實沒想到他那個時候會親自出現在梁州。

  「久違容公子大名,不知公子深夜緣何上山?」南白鳳容洛,世人無人得見真容,不知其男女,不知其老少。今夜觀之,當是華年男子。

  花著雨對於容洛此人,始終覺得疑惑,總覺得她和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連系。當初在梁州城外救了她,如果說那一次是無意的話,當日在青城明月樓,他竟然也去競價丹泓,這就讓她疑惑了。

  阿貴沉聲道:「想必贏少也知道,西江月便是我家公子開的。我們西江月是為民解憂,為國分憂的。聽說,寧都這邊有戰事,所以便想過來查看一番。不過,贏少在這裡,莫不是……您是在襄助皇甫無雙光復舊朝?」阿貴問道。

  花著雨苦笑一聲,真不知如何作答,沉吟片刻說道:「事實並非如此。你們過來查看,莫不是想要阻止這一場戰事?」花著雨蹙眉說道。當日和北朝大戰時,容洛曾親自押送糧草送到戰場上,可見西江月確實是為國分憂的。

  阿貴頷首道:「正是如此!」

  「阿貴,你退下,我和贏少談談。」一直緘默不語的容洛忽然開口說道。他說一句話便咳嗽幾聲,嗓音嘶啞晦澀。

  阿貴聞言,緩步退走。

  容洛漫步走到花著雨身前不遠處,負手向山下眺望,月白色絲質長袍在月色下飄然翻飛。他周身上下有一股清冷的生人勿擾的氣質,從花著雨身側走過時,一股淡淡的優曇香沁入鼻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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