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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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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都不算大城,但卻駐有重兵,只因寧都扼守著青江之源,如若花穆和皇甫無雙攻下甯都,大軍便可一路溯水而下,直取禹都。 花著雨抵達甯都時,正是黃昏。天空中陰雲密布,眼看著一場雨便要來臨。她一拉韁繩,馬兒追電便向大營中奔去。剛到營中,便感覺到大營中氣氛極是肅穆,莫非是吃了敗仗? 迎面看到安牽馬而出,他看到花著雨,快步奔了過來。 安面色青白,看上去驚魂未定,就連說話都隱約帶著哭腔,「將軍,你來了,不好了!」 花著雨從未看到過安如此驚惶的樣子,心下一驚,平早已開口問道:「安,出什麼事了?」 「侯爺出事了!」安話未說完,已經哽咽。 花著雨滾鞍下馬,疾聲問道:「出什麼事了,侯爺在哪裡?」 安痛聲道:「在帳篷內,隨行軍醫說,說侯爺可能不行了!」 花著雨一把甩開馬韁繩,疾步奔了過去。 天空中下起了綿綿細雨,衣衫盡被雨水浸透,冰涼的刺骨。她在雨裡發足狂奔,一路趕往花穆的帳篷中,奔到帳篷門口,她卻忽然駐足,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皇甫無雙從帳篷內沖了出來,看到花著雨立在外面,顯然吃了一驚,他黑眸一凝,快步走到她面前,伸臂攬住她的腰,將她帶到了帳篷內。 「我爹呢?」花著雨上前一把抓住皇甫無雙的手臂。 皇甫無雙原本清澈的黑眸中,滿布著疲憊和傷痛,他輕聲道:「小寶兒,你別著急。他在帳內!恐怕……」 花著雨慢慢鬆開緊抓著皇甫無雙的手,挪動著好似灌了鉛的腿,緩步到了內帳。 帳篷內燈火昏暗,花穆躺在床榻上,尚在昏迷之中。他身上遍佈血污,正中胸口處,插著一支金翎箭。花穆喘息很重,很顯然這支箭刺中了肺部。軍醫們沒有人敢拔那支箭,唯恐一拔掉,就會斷了氣息。 泰尾隨花著雨快步入帳,查看了一番花穆的傷勢,又診脈,眉頭緊鎖在一起,搖了搖頭,神色淒涼。 「你們都出去吧!」花著雨冷冷說道。 「小寶兒!」皇甫無雙上前一步,痛聲道,「你別太難過!」 「出去!」花著雨平靜地說道,如水眸光早已凝結成冰。 帳篷內的人頓時退得乾乾淨淨,花著雨走到床榻前,將花穆扶起來,伸掌拍在他後背上,將綿綿內力疏了過去。片刻後,花穆從昏迷中睜開眼睛,看清眼前之人是花著雨,幽暗的眸子閃過一絲亮光,顫聲道:「雨兒,這些年爹對不住你……讓你受苦了……日後,你只需過你要的日子。無雙……他……」花穆身子一震,胸口處的箭尾顫動不已,他每說一句話,便有鮮血從他口角淌出來。 「清……心……庵」花穆說完,劇烈咳嗽兩聲,一口鮮血噴濺而出,眸光漸漸渙散,意識似乎已然不清,唇角忽然漾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阿霜……你來接我了嗎?」 阿霜。 花著雨想了想,才記起似乎聽說過,默國皇后的閨名就是「霜」,看樣子,爹爹是戀慕默國皇后的。 花著雨握緊花穆的手,臉上,淚水緩緩滑落。 帳篷內的火燭被風吹得忽明忽暗,轟隆一聲雷響,天地間全是風雨之聲,冷風從半開的帳門中灌進來,渾身徹骨深冷。 一生征戰,一世籌謀,沒有享受過片刻安寧,到頭來,是非成敗轉頭空。 她擦乾臉上的淚珠,起身朝中軍帳中而去。皇甫無雙,平,安,康,泰,以及領兵大將早已齊聚在帳內。 「事情經過到底是什麼樣的?我爹征戰半生,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敗?」花著雨凝著一張冰顏,冷冷問道。 皇甫無雙抬眸炯炯看向花著雨,幽幽說道:「自從昨日姬鳳離御駕親征抵達寧都後,南朝軍隊士氣大增,今日又擺了陣法,由藍冰指揮著,侯爺被困在陣中,征戰多時,體力不支,才沒有躲過姬鳳離那雷霆一箭!」 「那一箭確實是姬鳳離所射?你們可曾看清?」花著雨抬眸,眸光冷厲。 幾名大將點頭道:「屬下當時都在征戰,沒有注意到,似乎是的。」 花著雨沉吟片刻,猛然大力拍案,震得桌上白瓷茶杯裡茶水四濺,玉臉上霎時間怒氣騰騰,清澈的眸中遍佈殺氣,「明日,我要披掛上陣!不打入禹都,誓不罷休!」言罷,她毅然轉身離去,衣袂飄飛,帶起清寒的氣息,冰冷透心。 花著雨回到臨時所居的帳篷內,展開行軍地圖看了好久,將平,安,康,泰召進來,指著地圖悄然道:「距此處不遠的錦山上,有一座清心庵。你們兩個,明日以押送侯爺棺槨為由,去一趟清心庵。」 康疑惑問道:「將軍,這個時候,我們去清心庵做什麼?」 「清心庵一定住著什麼人,我猜應該是教習我舞藝和琴技的萱夫人,你們務必把她接過來。」 安沉聲問道:「此時,為何讓萱夫人來戰場?」 「你們只管請來即可,她若不來,你們就將她劫掠來。總之,三日後,我要在這裡見到她!」若非今日她來到寧都,恐怕就見不到爹爹花穆這最後一面,也不會知曉清心庵。 安和康頷首應下。「將軍,侯爺的死,您到底怎麼看?」平沉聲問道。 花著雨微微冷笑道:「你們還記得當日在朝堂上,聶遠橋是怎麼死的嗎?」倘若沒有聶遠橋當日的死,花著雨可能也不會想到,花穆的死會和無雙有關。花穆在臨死前,說讓她以後過她想要的日子,那代表其實他已經對於這次舉旗造反有些猶豫了。但皇甫無雙卻絕對不會猶豫,而且,花著雨可以肯定,皇甫無雙已經知道他並非默國太子,他生怕花穆一旦說出這個事實,他在軍中便再無權利。而花穆一去,所有的權利如今都握在無雙手中。他並不怕失去花穆這一員大將,因為花穆去了,還有她花著雨,銀面修羅贏疏邪。皇甫無雙也沒有料到她會突然來到吧,初見她時,才會那麼緊張。 「將軍,那明日你真要出戰?」泰低聲問道。 花著雨點點頭,唯有如此,才不會引起無雙的懷疑。 …… 鐵蹄聲聲,踏破清晨的寂靜。刀光劍影,映亮寂冷的天空。 寧都的城樓上,盤龍華蓋下,一道明黃色身影坐在那裡,是南朝新帝姬鳳離。 寧都城下的風,比之西疆和塞北要柔和得多,似乎連花著雨身上的戰袍都不能夠吹起。然而,不一樣的風,不一樣的城,但卻同樣是打仗。 當年,她是年少輕狂的西修羅,可以義無反顧勇往直前。而今,她卻有了諸般牽絆,前進一步是地獄,後退一步是沉淪,進退兩難,舉步維艱。 皇甫無雙策馬而來,一身高貴的玄黑色戰袍,前襟處繡著金線蟠龍,輕風掠過他純淨無邪的臉,唇角微彎,但那抹笑意卻無端令人生寒。 「來人,拿弓箭來!本太子今日要為花將軍報仇!」冷冷的笑配上冷冷的語氣,就像深冬的一片雪花打在人心之上,蝕骨地涼。 立刻有人遞上弓箭,皇甫無雙拉弓搭箭,便要朝城樓上的姬鳳離射去。 「慢!讓我來!」花著雨揚聲說道。 她一拉韁繩,撥馬上前,伸臂從平手中接過弓箭。抬手,搭箭,五指緊扣,緩緩將弓弦拉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唇邊勾起一抹豔絕的笑意,清眸微眯,目光清冷地掃過城樓上的人,箭尖上一點寒芒,準確無誤地對準了城樓上的姬鳳離。 她隱約看到他在笑。 他居然在對她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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