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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一


  可到頭來,一切不過是煙花碎,瞬間的璀璨過後,帶給她的是無盡的虛空和黑暗。

  當他知悉,皇甫嫣對她下了冰雲草是出自于溫婉的暗示後,他還要封溫婉為皇后嗎?

  花著雨心中忽然一沉,姬鳳離可否知曉她是前朝公主?恐怕,是已經知曉了吧!是啊,她這樣的身份,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那大火中葬生的親生父親,那血流成河中覆滅的王朝,將是他們之間永遠的溝壑,終生無法填滿。

  花著雨縹緲而笑,內心深處,無悲無恨也無怒,只餘慘淡到極處。

  一朵落花在風裡飄零,她伸手將花抄在手裡,閉目輕嗅了一下,淡淡的花香撲鼻,胃裡忽然一陣翻騰,她扶住樹幹,抑制不住地嘔吐起來。胃裡翻江倒海,到最後似乎連膽汁都吐了出來,口中一片苦澀的味道。

  她扶著樹幹撐著身子站起身來,喘息了好久。

  為何吐了呢?

  她站在那裡想了想,整個人好似被魘住了一般,驚得臉色煞白。這怎麼可能呢?

  「泰,你隨我進來!」花著雨忽冷然說道,衣袂飄飛間轉身進了帳篷。

  泰忙跟了進去。花著雨坐在椅子上,伸出手腕,凝眉道:「泰,你為我診脈!」

  泰手指搭在花著雨腕上片刻,濃眉乍然擰了起來,微不可察地歎息一聲。花著雨臉上神色平靜,只是另一隻放在膝上的手卻微微顫抖著,洩露了她潛藏的緊張與無措。

  「怎麼樣?」花著雨瞧著泰微微變色的臉,顫聲問道。

  「將軍大概已經猜出來了吧,是喜脈。」泰低低說道。

  「你確定嗎?上一次診脈,你並沒有診出來,而且,我中過冰雲草,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有孕?」花著雨不可置信地問道。

  「確實是喜脈沒錯。上一次屬下就說了,冰雲草的藥量很少,對身體並沒有什麼影響。上一次診脈時月份還小,所以從脈象無法診出來。」

  花著雨有些怔愣地放下衣袖,笑了笑,道:「知道了,泰你先出去吧!」

  泰有些擔憂地看了花著雨一眼,便緩步走了出去。

  花著雨閉上眼睛,心中一片酸楚,不知是何滋味。

  有了孩子,便是喜脈。當日,姬鳳離說,要她有個孩子,這樣她就不會離開他。為此,他假意稱病也要接近她。當他誤會是她服食了冰雲草,不願為他生孩兒時,他那樣失落。如今,她終於有孕,可他卻已經登基為帝了。

  這喜脈與他而言,究竟算不算是喜?與她而言呢?

  花著雨一瞬間有些茫然了,伸手撫上依舊平坦的腹部,感受到那裡他們的骨肉在孕育,心又軟得一塌糊塗。

  這一次,她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孩兒!

  她站起身來,快步出帳,吩咐平、康、泰道:「備馬,隨我去寧都。」

  ……

  禹都。

  五月初一,攝政王皇甫無襄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太平元年,後宮空置,六宮無妃。自即位以來,他明達政事,諸事親力親為,深得民心。

  靜夜無聲,萬籟俱寂,朦朧的月色籠罩著九重宮闕。勤政殿內依舊是燈火通明,廊下候著大批的宦官,還有大批錦衣衛在負責把守。

  銅手如今已經是禁衛軍統領,他接過前方探子帶來的軍報,躬身呈了進去。

  姬鳳離身著過肩通袖龍袍坐在龍椅上,自登基以來,他便一直忙著處理政務,批閱奏摺,已經好幾日不眠不休了。自從他終於決意恢復了皇甫無襄的身份,他便知曉,自己早晚有這樣一日。

  「陛下,煙都戰報!」銅手沉聲稟告道。

  姬鳳離執著朱筆的手頓了一頓,繼續埋頭批著摺子,並未看一眼銅手,只是低聲問道:「怎麼樣?」

  銅手愣了一下,才明白姬鳳離是讓他看戰報,慌忙打開了,迅速掃了一眼,低聲稟告道:「陛下,雍城失守,叛軍向甯都進發。」

  姬鳳離點了點頭,問道:「還有嗎?」

  銅手愣了一下,方要說沒有了。就聽得外面內侍的聲音傳來,道:「稟陛下,加急軍報!」

  「呈上來!」姬鳳離放下手中朱筆,冷聲說道。

  銅手忙出去接了軍報呈了上去,姬鳳離接過,眯眼掃了一眼,臉上神色一片冷凝。銅手在一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姬鳳離的神色,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第162章 大結局

  但縱然他人比較粗,此時也知曉方才雍城失守的戰報皇上早已料到,而他方才所問的「還有嗎?」,恐怕指的就是這份軍報吧!

  「陛下……可是甯都也失守?」寧都是距雍城最近的城池,雍城之後,叛軍的目標便是寧都了。

  姬鳳離抬頭瞥了一眼銅手,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叫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思量什麼,片刻,他將手中軍報扔了過來。銅手慌忙接過,打開一看,雙目瞬時瞪圓。

  「陛下,這……這是真的?」銅手驚聲問道,有些不可置信。抬眼看去,姬鳳離卻早已開始繼續批奏摺,眼睫輕垂,叫人猜不透他此時在思量什麼。

  「意料之中!」姬鳳離一邊批著奏摺一邊說道,語氣輕淡平順。不過,這樣輕輕巧巧的一句話,銅手還是能聽出他心中蓄著的風暴。

  北朝有異動,北帝蕭胤派五萬兵馬,向娘子關進犯。內有叛亂,外有強敵,堪稱內憂外患,銅手眉頭頓時凝了起來。這個消息對於他而言,確實猝不及防了些,不過再想想,卻覺得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子時的更漏響了,清脆的聲音,敲擊著寧靜的夜。

  姬鳳離扔下手中朱筆,從龍椅上起身,侯在一側的內侍見狀忙過來為他披上披風。姬鳳離踏著清涼的夜色,不一會兒便到了桃源居外。

  「你們候在這裡,朕隨便走一走!」姬鳳離冷聲吩咐道。

  銅手依言候在林子外面。

  姬鳳離漫步穿過林子,進了桃源居內的小院。林子裡的桃花已經凋零,但院子裡長廊下的夜花卻開得正盛,馥鬱的香氣似乎也沾染了夜露,分外幽涼。

  他在院內站了良久,只覺得肩上一片沁冷,不知何時,天空中已經飄起了雨絲,身上衣衫已經被打濕了,他始有所覺。

  蕭胤派兵襲擊北部邊境,恐怕是為了牽制住北部王煜和南宮絕的兵馬,使他們不能回援禹都。說到底,他是為了助花穆的叛軍一臂之力,也就是助花著雨。

  自從知曉了那「冰雲草」是皇甫嫣在溫婉的暗示下給花著雨下的藥後,姬鳳離那死了的心瞬間便復活了。當夜得了消息,聽說花著雨還在禹都,便派人四處去找,卻不料她早已經去了煙都。如今再聽說蕭胤進犯北境襄助叛軍,一顆心頓時好似在冰火兩重天中浸過一般,所有的感官與知覺都麻木了,心中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滋味,連他也品味不出。

  他推開木屋的門,燃起火摺子點亮了燭火,看著屋內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榻,只覺得一陣隱痛從胸臆間升起,片刻後便消失無蹤。他並未在意,因為讓他更加難受的是,望著這空蕩蕩的屋子,他心中那空蕩蕩的感覺,竟是那樣的荒涼。

  他在屋中凝立片刻,看不透的臉上掛著的仍是一如往常的溫和,只是眸底,卻夾雜著一絲令人難以覺察的哀涼。

  他從院內緩步走出,對著候在那裡的銅手說道:「派人去準備一下,朕要御駕親征!」

  銅手一驚,身後那些候著的內侍們更是一驚,一起跪下道:「陛下三思啊!」如今他不再是左相,可以到軍中去監軍,他是南朝的皇帝,萬金之軀如何能去奔赴沙場。

  姬鳳離卻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目光凝視著深夜之中被春雨浸潤的桃林,心底輾轉的是那一季爛漫的桃花,開得豔麗,那般明媚,如火如荼,卻也是不可思議的短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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