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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〇


  就在此時,外面已經有打鬥聲四起,伴隨著「有刺客」的呼喊聲,顯然這些人已經驚動了守衛大軍的禁衛軍。

  牢門驀然被撞開,幾個黑衣人手拿刀劍沖了進來,低聲對牢內的黑衣人道;「再不走來不及了。」

  「請姑娘跟我們走,不然,我們寧願死在這裡。」幾個黑衣人同時抱拳對著花著雨說道。

  「你們,是花穆派來救我的?」花著雨蹙眉問道。

  黑衣人搖搖頭,低聲道:「不是!」

  外面的廝殺聲愈加激烈,一個人揮刀將花著雨腳上的鎖鏈砍斷,幾個人擁著她便要帶她出去。

  「我不會走的!」花著雨冷聲說道。就是周,她也要見姬鳳離一面。

  禁衛軍和黑衣人廝殺的身影充斥這整個天牢黯淡的空間,就在此時,一襲淡淡的月白色忽然映入所有人的眼簾。

  牢房外是甬道,甬道兩側是一間間的牢房,這襲白衫沿著甬道緩緩前行。

  花著雨萬萬沒有想到,姬鳳離此時會出現在這裡。一眾劫獄的黑衣人顯然也沒有想到,他們之所以今夜劫獄,應該也是料准了此時宮中正是一片混亂之中。而他們進來之時,牢中守衛明明並不森嚴,如今看來,或許是故意引他們上鉤的。片刻怔愣之後,一眾黑衣人手拿刀劍向外沖了過去。不急到姬鳳離身前,銅手從姬鳳離身側指揮著禁衛軍迎了上去,牢房內瞬間全是血花綻放的氣味。

  一個黑衣人舉劍向姬鳳離刺去,姬鳳離不躲不閃,從容不迫以掌代刀,左掌牢牢擒制住迎面刺到的劍鋒,右掌出手看似舒緩輕柔,宛若情人間的觸碰,然而,卻在一晃眼間,如鬼魅般卡住了黑衣人的咽喉,修長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哢嚓」一聲,毫不猶豫就扼斷了對方的脖頸。

  姬鳳離身上冰冷的戾氣攪動的甬道內的風忽然烈了起來,火把不斷搖曳,幾欲熄滅,衣衫長髮隨之舞動,他的唇角,卻含著春水般瀲灩的笑意。

  一些禁衛軍雖然聽說過姬鳳離有武功,但從未看過他出手。不想這樣溫文爾雅的人,殺起人來這樣決絕狠辣。

  「不要放走任何一個人,最後留一個活口!」他靜靜吩咐道,溫潤如玉的面容上,那一抹笑容猶若春雪融化,可令世間萬物失卻顏色,和煦如風般掃過眼前眾人,去無端令人驟然打了個寒戰。

  花著雨渾身一震,抬眸動容看他,他已穿過甬道,蕭然行來。

  甬道的地面上,每隔十步,就插著一支火把。火把的光亮在他經過之時,似乎被他身上的氣勢所懾,搖曳著乍然黯淡,卻又隨著他的離去,乍然明亮。

  花著雨仰著面看他,自甬道內吹過來的夜風,浸透花著雨身上的大紅喜服,在他身後飄蕩著。這紅豔豔的喜服越發襯得姬鳳離身上的孝服白的淒涼。但是,他臉上的神色卻一點也不淒涼,唇角反而含著溫柔的笑意。

  「這裡冷,怎麼站在這裡,快進去吧!」他一面極溫柔地說著,一面攬住她的腰,擁她進了牢房。

  花著雨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疾聲說道:「他們是來救我的!你為何要將他們殺掉?」

  「只是一個警告罷了!」他淡淡說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唇角噙著若明若暗的光,看不出心中情愫。

  「警告什麼?」花著雨望著他唇角淡若熏風的笑意,心中一緊,她自恃自己還是瞭解他的,可現在,他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麼。

  「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妻了,我不容許任何人睥睨你!」他柔聲說道,可語氣裡的殺意卻是那樣明顯。

  「睥睨?他們只是來救我的。」花著雨冷聲說道。

  「那你可知是誰派來的?」姬鳳離挑眉問道。

  「我不知道!」花著雨是真的不知道,方才那些人未說是誰派來的。

  姬鳳離淡笑不語,看著她的目光中,卻閃爍著不知名的深邃。

  花著雨的心忽然沉了沉,外面的廝殺聲已經停歇,銅手快步走過去,低聲稟告:「王爺,活口自盡,不肯說出身份。不過,樹下看他們的武功路數卻不似南朝的招數。」

  「寶兒,蕭胤還在南朝沒有走!」姬鳳離淡淡說道。

  花著雨眉睫一顫,瞪大眼睛,將他深深看進眼裡。

  「你以為是他來救我的?」花著雨靜靜問道。

  「不是以為,是確定!」姬鳳離背靠著牢門逆風傲立,白色衣衫翻卷如雲,眸光如寒刃劈風而來,直抵她心。

  「你還以為什麼,以為我會隨他走,對不對?」

  姬鳳離沉默不語。

  牢房內,已經重歸寂靜,禁衛軍早已退了出去,銅手臨走之前,將一支火把插在牢房內,鬥大的牢室內,刹那間明亮起來。

  「以為太上皇是我所殺對不對?」花著雨痛聲問道,好似萬蛇噬心,這種心酸如密密麻麻螞蟲爬過心頭,痛楚難當。

  「你以為我要害炎帝,害你,對不對?」她澀聲問道。

  一顆心絞成一團,疼得花著雨幾乎站立不住,唇角卻一彎,有笑意盈然,「我問你,那一夜,你並非發病,而是故意的,對不對?」

  姬鳳離靠在牢門口,良久沒說話。稀薄伶仃的火把亮光映照在他的側臉上,睫毛顫動著,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她多少是瞭解他的,他想要的東西,他絕不會輕言放棄,可是他也從不屑硬來。他外表溫雅淡定,可骨子裡卻有著極為徹底的驕傲,即便他化為獸,他也是世上最優雅最傲氣的獸。即使他胸中澎湃著可怕的怒氣,卻也能化為唇角一抹雲淡風輕的笑意。

  這些日子在宮中,自己曾兩度拒絕他,如若他硬來,她想她也拒絕不了。但他沒有,他只會用他最溫柔的舉措不經意般一步不靠近她,一點點地蠶食。他寵她,憐她,為她做所有他能做到的事情,直到她沉浸在幸福之中,而他,就是用他淩厲的溫柔,將她俘虜,直至吞噬。

  「你現在要做什麼?殺了我嗎,替你父皇報仇?或者是將我交到刑部,讓百官審理,最好也給我個淩遲之刑?還是那我做人質,去要挾我爹爹花穆和皇甫無雙?」她淡淡問道,一句比一句淩厲。

  姬鳳離淡淡瞥了她一眼,忽然轉身出去了。

  他走了!

  花著雨苦澀一笑,他很冷,很累,轉身靠著牆邊坐了下來,閉上眼睛歇息。

  牢房內靜悄悄的,片刻後,有腳步聲走來走去。她也懶得去看,她知道,她目前出不了天牢,姬鳳離不會放她走。

  不知過了多久,牢房內終於寂靜下來,她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耀目的紅。他以為做夢,閉上眼,再次睜開,還是一片紅彤彤的。

  整間牢房,已經被大紅色帷幔圍了起來,屋正中,放著一張床榻,上面鋪著大紅色鴛鴦戲水的錦被,床頭的幾案上,龍鳳燭臺燃燒的,是兩支龍鳳紅燭。轉瞬之間,牢房已經被裝扮成了洞房。

  姬鳳離將牢房的大門緊緊關上,回身笑望著她,眉眼彎彎,瓊光搖曳。

  花著雨在他的笑意下,向後縮了縮。他的父皇剛剛薨了,宮中多少事情等著他去做,他卻留在這裡,將她的牢房佈置成這樣子要做什麼?

  國喪期間,百姓不得嫁娶,妓院樂坊不准唱曲奏樂,家家戶戶門前要掛白幡,可姬鳳離卻將牢房佈置成了洞房。

  「姬鳳離,你這是做什麼?」花著雨冷聲問道。

  「寶兒,你忘記今夜是什麼日子嗎?」姬鳳離柔聲說道,伸指一扯,他身上白色的孝服便如雲朵般飄落,露出了裡面始終不曾脫下的大紅喜袍。

  她自然不會忘記今夜是什麼日子,但她依然不可置信地說道:「姬鳳離,你父皇剛剛薨了!」

  「那又如何,他早晚會薨的!」他低低說道。他心中不是不難過的,可是,人已經去了,難過又有什麼用?遵守那些俗禮又有何用?

  他伸手端起幾案上的一杯茶,慢條斯理地順著杯沿吹了一圈,白玉無瑕的臉,被蒸騰的霧氣籠罩,好似浸潤過的水墨畫,眸亮唇紅,眉睫烏黑。

  「你不是以為我是兇手嗎?」花著雨靜靜說道。

  「你也是我的妻!」優雅的帶著磁性的聲線,慵懶地在牢內響起。

  「我不是,你滾!」花著雨冷聲說道,他以為他並不相信她是兇手,卻沒想到他還以為她是。

  「寶兒,喝點茶!」他端著茶盞,緩步走到她面前,將茶水送到她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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