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隱天下 | 上頁 下頁 |
二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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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個時辰,花轎就已經到了乾慶殿,鸞轎落地,鼓樂暫停。寂靜之中,只聽得三聲破空箭響,是新郎拉弓向轎門射出三支紅箭,這是民間驅邪之意。其後,轎簾被掀開,一雙修長的手朝著她伸了過來。 略一恍惚,就聽得姬鳳離低低說道:「寶兒,從此後,你就是我的妻,日後,無論生死禍福,危機險境,我都會用生命來保護你。一生一世,不離不棄,莫失莫忘……」 花著雨顫抖著伸出手,手指相觸的那一瞬,心慌亂地跳個不停。十指交疊的那一刻,一顆心終於平定下來。 頭上鳳冠霞帔,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任由他執著她的手,沿著華麗綿延的紅毯,一步步走進了慶安殿內。在禮官的唱喏聲中,跪拜行禮。 「夫妻對拜!」就在禮官最後的唱喏聲響起時,只聽得殿外有渾厚的鐘聲驀然響起,「當當當當……」,徹底打亂了禮官的唱喏聲。 八聲,這是喪鐘。 是國喪的規格。 花著雨心神俱震。 國喪!除了太上皇炎帝,再沒有別人。她上轎前才剛去見過炎帝,難道說,這才不到半個時辰,他就已經薨了? 禮官的聲音早已被喪鐘聲淹沒,再也不聞。大殿內瞬間亂了起來,已經有不少太監和宮女腳不沾地地飛奔了出去。 今日這大婚,真是一波三折啊!這一次恐怕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行禮了。 便在這騷亂之中,姬鳳離的聲音壓過了一切聲浪,悠悠傳來。 「繼續行禮!」他說,語氣低沉,沒有任何情緒,令人難辨喜怒。 這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禮官半晌才反應過來,尖著嗓音喊道:「夫妻對拜!」最後拖長的尾音竟帶著不可遏制的顫意。 「王爺,不能再行禮啊。太上皇薨了,是被人刺殺而亡的。她可能是兇手啊,最後一個見過太上皇的人,是她啊!」一人撲倒在殿內的紅毯上,不斷地磕著頭。這人的聲音,花著雨聽得出來,是太上皇炎帝身邊的常公公。 花著雨猛然伸手將頭上的大紅喜帕揭了下來,纖瘦身形決然挺立,目光高傲疏離地掃過眼前一眾大臣,最後凝注在咫尺天涯的他身上。 一身吉服,燦若火蓮,燒得她心口灼燙,燒得世間萬物都煙灰飛散,燒得她眼裡只有他。 那雙深邃的墨色鳳眸,依然是一貫的豔驚紅塵,優雅從容,只是眸底,卻隱隱透出一抹絕望。 最後一次相見,還是那一次他醉酒後的纏綿。短短兩日未見,她早已有些想他了。原以為再相見,會是洞房之夜,卻不料,會是在此時此刻。 「姬鳳離,我沒有殺他!」她凝視著他的眼睛,靜靜說道。 姬鳳離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黯沉,他一言不發,從花著雨手中扯過來大紅色喜帕,手指顫抖著再次蓋在她頭上。 「繼續行禮。」他一字一句好似從齒縫裡擠出來一樣,仿若將一生的力氣用盡。 「禮成,送入洞房」禮官扯著嗓子,顫聲喊道。 「王爺,您不能包庇這個弑殺太上皇的疑犯啊,王爺,您這是罔顧我朝律法!」是溫太傅痛心疾首的聲音。 「即使是疑犯,本王就不能娶了嗎?本王有說要包庇她嗎?來人,」冷冷的聲音,好似沉著冰,又好似凝著火,使人聽起來有一股莫名的冷肅之感,「送王妃入牢房!」 乾慶殿好像一下子變得很空曠,而其他人的聲音都好似從極遠處傳來。 刑部大牢陰冷潮濕,氣味逼人,比之內懲院的牢房,更加森冷。這裡不管白日還是夜晚,終年昏暗陰沉,猶如鬼獄。暫且不說那些刑罰,光是在這種陰暗的地方生活久了,人也會悶瘋魔的。 花著雨坐在牢房一角,聽著牆角處空靈幽怨的滴水聲,心頭不知是何滋味。從內懲院兩進兩出後,花著雨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還會光顧刑部大牢。 青白色的月光從狹小的牢窗透進來,映在一身的大紅霞帔上,這紅色的喜服,此時看上去沒有絲毫喜氣,反而流轉著慘淡的幽光,讓人心中陡升淒涼。 洞房變牢房,這個世上,恐怕也只有她花著雨才會遇到吧! 她輕歎一聲,抬手將頭上的釵環一支支拔下來,最後將鳳冠摘了下來。鳳冠上的珠玉流蘇作響,在幽暗的牢房內,聽上去格外清脆。 牢房內極是陰冷,她將鳳冠放在身側,便曲起膝蓋,用力抱緊自己。 炎帝死在她去探視後,她就是最大的疑凶。而姬鳳離是堂堂攝政王,或許不日還將登基為帝,天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他看。太上皇炎帝薨了,對於整個朝廷乃至南朝,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畢竟,他可是開國之君。姬鳳離若不將她送入牢房,那便是徇私枉法,只怕這南朝的律法再也約束不了旁人,往後,他還如何去治理天下? 在事情沒有查清之前,她這個疑犯是該被送入牢中,只是,她不確定他心中到底如何想的,是否認為炎帝真是她所殺? 她想起他知悉太上皇炎帝過世時,他望著她的目光是那樣絕望,心頭忽然湧上來無窮無盡的寒涼。 她知道他恨炎帝,但畢竟那是他生身父皇,就這樣被刺殺,他心中定然也不好受,對兇手定然也恨之入骨吧。 她靠在牆上,暗自推敲誰是兇手。 毫無疑問,炎帝的死,是有人要嫁禍她。如此,一來除掉了炎帝,二來可以阻止她嫁給姬鳳離,三來,還可以趁機除掉她,這端得是一石三鳥的好計策。她知道有太多人不想他們成親,但敢向炎帝下手的,這天下卻沒有幾人?刺客到底是誰呢? 溫婉?會是她嗎?很顯然,溫婉是肯定不願意她嫁給姬鳳離的。 花著雨靜坐許久,站起身來在牢內踱步,衣帶當風,寒色清冷,足下的鐐銬在寒夜內作響。 她想起了當日被關押在陽關的牢房內時,姬鳳離帶著唐玉去救她的情景。那一日的情景,恍如昨夜。每每想起,都讓她心中暖意一片。而今夜,他恐怕再不能來了。 冷夜如墨,萬籟俱寂,四更的更漏聲遙遙傳來。 花著雨靠在牆上開始運功,這些日子,雖在宮中,花著雨也沒敢偷懶,經常在桃林中練功,被皇甫無雙廢掉的內力雖然無法一時完全恢復,卻也增長了些。 半夜裡,聽到牢門處有動靜,花著雨立刻警覺,躍身而起,房門已經被打開,一道黑影輕煙般閃了進來。借著牢內黯淡如冥火般的光亮,花著雨隱約看清,來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犀利黑眸。他看清了花著雨,壓低聲音說道:「寶姑娘,我是來救你的,請速速隨我離開這裡,外面有人接應。」 「你是誰?為何要來救我?」花著雨冷聲問道。不知來人是誰,她哪裡敢貿然隨他們離開。 「我們是奉命行事,現在不是說話之時,到了外面再說。」黑衣人低低說道。 「可我不能離開。」花著雨緩緩說道。她如果越獄而走,便相當於承認了炎帝是自己殺害的,所以,她不能走。她相信姬鳳離會查出真凶,還她清白的,「你們還是趕快走吧,私闖刑部大牢若是被抓,後果是很嚴重的!」她不清楚到底是誰派來的人,他們敢闖天牢,膽子真不小。 §第157章 黑衣人聞言眸光一閃,顯然未曾料到花著雨會如此反應,他急急說道:「寶姑娘此刻再不走,恐怕就出不了這個天牢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爹花穆和皇甫無雙已經在煙都舉事,他們打得是光復前朝默國的旗號,皇甫無雙已經改名慕風,身份是默國太子。如今,又出了炎帝被刺之事,你又和前朝餘孽糾纏不清,哪裡還有機會再出牢。」 黑衣人的話,驚得花著雨連退三步,才扶著牢房的牆壁站定了身子。原來,他爹爹花穆已經打著前朝的旗號起事了。她怔怔站在那裡,勾唇輕輕笑了,抑制不住。 這麼說,她前朝默國人的身份,已經人盡皆知了,可歎她還以為是個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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