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
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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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死也許可以,可是火摺子已經先一步被蝙蝠叼走,剩下的連路都不夠照,更不要說燒成大火。 雷彈眾人不敢用,在這裡發雷彈,難保哪裡不會塌,或是引發陣法。 這墓室的主人,始終在做著兩手安排——既給本族中人留下了活命過關的渠道,也給外來侵入者留下了一重又一重的關卡。 能進這墓的盜墓賊,熟知典故,不會喝那一看就很危險的酒,但是假如有人傻大膽或是出了什麼別的意外,這酒被喝了,進入到了這裡,那麼還有最後的血灌陣法。 孟扶搖苦笑著,道,「假如我們都是中原一點紅就好了。一劍封喉,血只流一滴。」 「沒用。」戰北野下手依舊毫不猶豫,「這東西就像個血囊,刺破哪裡都是一大蓬血,存心拿來給我們刺的。」 「為什麼這裡沒黑霧?」孟扶搖突然發現了一處異常,「這東西所在之處,不是一直有霧的嗎?」 「紀羽把那剩下的玳瑁磨碎,灑在了這間密室裡。」戰北野道,「他那玳瑁不是普通玳瑁,扶風鄂海羅刹島深處得來的寶貝,珍貴無倫,辟邪的效用十分了得,如今可惜了。」 「我賠。」孟扶搖立即答,「趕明兒我叫姚迅下海去找。」 戰北野沒有回答,一劍殺掉兩個怪物,眼見那血即將灌滿地面凹坑,那些烏光閃動的血液似有生命般微微躍動,突然道,「扶搖,等下我抱著你試著越過那陣法,這樣快點……」 「想都別想。」孟扶搖打斷他,「你當我是豬麼?那陣法要是能跳過去早就跳了,你想抱著我過去,只是想用自己的後背做擋箭牌而已,要我靠你的犧牲去活命?你算了吧。」 戰北野皺眉道,「你這女人怎麼這麼多疑?」 孟扶搖冷笑,正要駁斥他,忽聽身後一聲低嗥。 與此同時那幾個黑風騎兵已經大叫起來。 孟扶搖和戰北野齊齊轉頭——黑風騎兵從來就不會一驚一乍,發生了什麼? 這一眼看過去,兩人都呆了呆。 幾個騎兵正中,紀羽身邊,一個騎兵突然縮起了身子,十分痛苦的低嗥起來,他的身子漸漸縮成一團,頭和腳碰在了一起還在繼續縮,滿頭頭髮大把掉落,身上的衣服一點點裂開,黑色布片瑚蝶般飄舞,隨即,那些裸露出的肌膚,也一點一點裂了開來,綻出鮮豔的血肉之色。 他的四肢漸漸收縮,縮成細弱的爪子樣的東西,四肢慢慢蒼白,血液都似乎在湧向腹部,腹部變得赤紅,一張臉慢慢變形,血液一點點滲出來,鮮紅轉瞬又化為黑色,一塊塊的凝結。 飄搖的火光照著他的臉,五官扭曲,猙獰如壁畫上走下來的凶神,他身側一個舉著火摺子的騎兵近距離看見這樣的臉,被驚得手腕一顫,火摺子險些落地,被戰北野一伸手撈住。 孟扶搖心底發寒的看著那個還在不斷痛苦抽搐收縮的騎兵,看著他團成一團的身體,細弱的四肢,目光再呆滯的轉向下方那群黑色外皮紅色腹部的怪物……難道,難道…… 「老德,老德!」紀羽用僅剩的那只手欲待去拉那騎兵,「老德!」 「別碰他!」發話的是戰北野,這一刻他的臉也痛苦的扭曲了,看起來和那騎兵竟然有幾分相像,「他中毒了!」 中毒了…… 孟扶搖盯著那騎兵,突然認出他是那個先前拒絕喝酒的那個。 因為對過往劣跡的悔改,對死去妻子的誓言,他最終沒有喝那酒,所以這群人中,只有他在踏進這間墓室後中毒。 她心底泛起絲絲的冷意,這是命運的安排嗎?這是輪回的懲罰嗎?對一個真心贖罪的人,卻又何其冷酷! 眾人驚呆在那裡,看著那騎兵痛苦掙扎,看著他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漸漸變成底下那群怪物的樣子。 那些怪物……是人。 眼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伴即將淪為那些怪物的一員,無可掙扎的成為這詭異陰森墓室裡永久的靈魂體,一路堅毅行來不露怯色的黑風騎兵們終於經受不了這般的心理折磨,一個漢子突然轉身,重重撲在牆壁上。 半晌,他深埋的胳臂裡,傳出嗚嗚的哭泣聲。 那樣的哭聲回蕩在空曠的墓室裡,蒼涼、心酸、悲憤、充滿對悲慘命運的憤恨和無能為力的無奈。 火光閃動,照見前方壁畫上,高船上神情瀟灑的男子,依舊仰首長天,目光深遠,不為所動的向著那個永遠的方向乘風破浪。 紀羽癡癡的看著那已經完全變形的騎兵,喃喃道,「我該逼他喝的……」 他話音未落,那死命掙扎的騎兵,突然一聲厲嚎,一個翻滾,躍入了怪物群。 眾人呆住。 都是一樣的烏黑一團,一樣的細弱四肢,一樣的血紅肚腹——當他混入怪物群,他們再認不出自己的戰友。 這要他們如何再出手? 每一刀都有可能捅入一路艱辛相伴走來的戰友的肚腹! 那些怪物卻開始歡呼起來。 它們似乎對自己的隊伍裡多出一個「人」十分欣喜,竟然齊齊停住了手,圍住了它。 這些久困在山腹地底的「人」,似乎十分希望看見一些新鮮的東西,並為之興奮舞蹈。 那個騎兵落入怪物群,向前滾了滾,滾到另一邊的牆壁邊,他已經縮成了一團,懷裡卻始終緊緊揣著個東西,烏黑的,圓的。 他開始撞那牆壁,卻因為肢體變形殘酷的疼痛撞不動,那些新「同伴」卻都歡欣鼓舞的奔過來,陪他一起撞。 眾人一時都不明白他要做什麼,都僵立原地怔怔看著他,隨即便聽轟隆一聲,牆壁翻轉了,另一面耳室一閃出現,那些怪物下意識的湧了進去。 那個騎兵最後進去,牆壁合攏的最後一霎,他在怪物群的擁衛下回首,那已經不像人的臉上,唯有眼珠還留有一點活人的氣息,那眼眸裡光芒一閃,留戀、訣別、寂寞、淒涼……和決心。 然後,牆壁合上,他不見了。 眾人癡癡的看著,想著他那最後一刻的眼神,想著他,一個英武高壯的漢子,一個一頓能吃三斤肉,一刀也能砍三顆頭,作戰最勇猛的偉男兒,從此就這麼和往日橫掃葛雅的黑風騎兵永久告別,和自己正常人的身份告別,和所有的夥伴朋友親人告別,和地面上的陽光鮮花空氣流水告別,縮成這非人的一團,和這群誰見誰厭誰見誰殺的猥瑣怪物淪為一體,在這陰暗的、污濁的,永不見天日永不能超生的墓室地底,永遠的活下去。 就這樣……活下去? 那……太殘忍。 每個人都僵立如死,每個人都在心中掠過一個念頭:「不如死去……」 「轟!」 一聲低沉的爆炸聲傳來,墓室晃了晃,所有人也晃了晃。 每個人的臉色刹那間白如雪,戰北野緩緩閉上了眼睛。 「哢嚓」一聲,極細微的聲響,孟扶搖霍然回首,大呼,「不好!」 地上那些淺坑,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滿了,就在他們為身邊同伴的變化心驚失色的時刻,他們都沉浸在失去同伴的哀痛之中,忘記了他的血也是血,也曾大量流出,流向地面的淺坑。 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一群,卻在潛意識裡拒絕想起,他們的同伴,那一刻和那群怪物已經一樣,他的血,一樣是這詭坑裡的上好祭品。 坑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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