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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高長恭拿著二哥高孝珩和五弟高延宗派人送來的信,輕輕敲著桌子,思忖半天,才抬頭問旁邊的尉相願:「這個趙彥深本來與咱們是井水不犯河水,根本一點兒利害關係都沒有,為什麼要跟顧將軍過不去?」

  尉相願也是一頭霧水,神情間卻很冷靜,「卑職也不清楚其中緣由,但可以托人打聽一下。」

  「好。」高長恭有些急切地道,「要儘快探聽清楚,我不想讓她有任何危險,要把所有潛在的威脅都提前除去。」

  「顧將軍嗎?」尉相願一臉深思,「王爺對顧將軍情深意切,令人欽佩。若顧將軍只是尋常女子,這便只是王爺私事,與他人無關。可顧將軍乃朝廷命官,與我們一樣,身家性命盡屬皇上,王爺想護她周全,只怕要大費周章。」

  高長恭想也不想,便道:「傾盡全力,我也要護著她。這一生,我與她生則同生,死則同死,沒什麼可顧慮的。」

  「是,卑職明白了。」尉相願為他斬釘截鐵的話深深震撼,立刻抱拳,「卑職這便去打聽,定會相助王爺,保顧將軍周全。」

  「好。相願,你我在洛陽金墉城下並肩一戰,已成知己。此事我就交給你了,你多多費心。」高長恭微笑,隨即轉入正題,「軍隊訓練得怎麼樣了?」

  尉相願謹慎地說:「我想,至少能讓王爺看得入眼了。若要他們成為精銳,還得加緊訓練,半年之後,當能成為虎狼之師。」

  「很好。」高長恭沉吟道,「去年洛陽大戰之後,周國一直按兵不動,估計是元氣大傷,需要好好休整,短期內不會再犯我邊境。契丹也是年年納供,歲歲來朝。北境有顧顯將軍和斛律羨大人鎮守數年,突厥始終未能進入長城以內,亦不足為慮。這段時間,正是練兵的好時機。將來,一旦周國犯邊或突厥進襲,這裡的隊伍也一樣要調往邊關迎敵,千萬不可大意。」

  「我明白,王爺請放心。」尉相願沉穩地道,「卑職昔日鎮守洛陽,深知周國勢大,一直對我大齊虎視眈眈,突厥更是豺狼成性,時常進犯我邊關諸郡,因此須得時刻警惕,不能有一日鬆懈。」

  「說得好。」高長恭讚賞地說,「相願,有你相助,我很放心。」

  「多謝王爺栽培,卑職粉身碎骨,在所不辭。」尉相願抱拳行禮,轉身退了下去。

  高長恭獨自坐在屋中,看著門外的淡淡陽光,靜靜地思索著。顧歡走了進來,輕聲說:「長恭,你不用心煩,這事與朝廷中的朋黨之爭沒什麼關係。」

  高長恭轉身看向她,「那是因為什麼?你跟趙彥深根本就不認識,他為何要針對你?」

  「我收到了家父和義父的信。家父不明白事情緣由,義父卻很清楚。」顧歡歎了口氣。「那趙彥深是鄭妃的舅姥爺,這事很少人知道。他姐姐的女兒當年嫁入滎陽鄭氏,生下三個女兒,前面兩個孩子均在幼年夭折,只有小女兒長大成人,便是你的王妃。」

  高長恭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不由得十分詫異,繼而怒道:「就為了些許兒女私情,他便在朝廷上鬧成那樣?身為尚書左僕射,簡直不成體統!」

  顧歡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估計那趙彥深可能與他姐姐的感情很深,因此對外甥女的女兒也愛屋及烏。此外,他是有名的衛道之士。我估計鄭妃寫信時未對他說明我是女子,因此他認為我倆是龍陽之士,更是大逆不道,這才會在朝中發難。」

  「嗯,很有可能。」高長恭皺起了眉,「我真沒想到,鄭妃會這麼做。說實話,在我們這個家族中,冷落原配的兄弟實在太多了,他們的王妃從來都是安分守己,待在封地的王府中好好過日子,榮華富貴總是有的,過得也挺舒坦。不單是皇族,便是他們滎陽鄭氏,家裡人也都三妻四妾,結髮之妻大都只有個名分,得寵的終究還是美貌姬妾。鄭妃的父親就有三個妾侍,幾個在內堂侍候的大丫鬟也是要輪流侍寢的,若生下孩子,便會收作偏房。他們鄭氏族中很多人都是如此,趙彥深也一樣,都認為這是天經地義,怎麼這個鄭妃就會搞出那麼多名堂?才過門不到一年,就總是端著王妃的架子,表面上還賢慧得很,簡直讓人渾身不自在,真是麻煩。」

  顧歡輕歎,「她也不易,一嫁過來便受丈夫冷落,心裡覺得委屈,也是可以理解的。按理說,在那樣的家庭裡出生長大,她對這樣的事司空見慣,早有準備,應該能夠接受這樣的現實。我不明白,她怎麼會鬧到朝中去,難道是背後有人指使?又或者,是她寫信給她的爹娘訴委屈,她爹娘便想借趙彥深之手,把我調離你的身邊,以絕後患?」

  高長恭板著臉,惱怒地說:「我娶她,便是依照婚約給了她名分,可從來沒有應允過會與她有魚水之歡。我已兌現承諾,讓她成為王妃,為此還不得不委屈你,她卻得隴望蜀,竟然想讓你離開我,簡直豈有此理。這樣的女子太惹人生厭,我再也不想看到她。」

  顧歡微微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嘆息道:「長恭,你也別太生氣了。鄭妃年輕,你好好跟她說,想辦法將她送回蘭陵,也就是了。」

  他們正說著,忽然有人急匆匆地闖了進來。兩人轉頭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高明?」

  顧歡猛地醒悟,臉色大變,焦急地問:「高明,是不是我大哥出事了?」

  「正是,韓將軍出了大事,已被捕下獄,危在旦夕。」高明連日連夜快馬趕回,風塵僕僕,疲憊不堪,卻仍然堅持著,迅速說明事情經過。

  顧歡和高長恭離開建康後沒幾日,陳國的皇帝便下旨,解除了韓子高的其他職務,只留下散騎常侍和右衛將軍之職,命他移駐新安寺。韓子高自然遵旨而行。他深知自己兵權過重,非常不安,就上書請求外放,好離開建康,安成王陳瑣卻不許。

  不久,劉師知、到仲舉、殷不佞、王暹等人密謀,想將陳瑣逐出尚書省,以削弱他的權力,可事到臨頭卻人人猶豫,都不敢先出頭。到仲舉幾次去找韓子高,想說服他站出來首先發難,都被他回絕了。

  殷不佞是東宮舍人,自認為是皇帝心腹,便前往尚書省假傳太后懿旨:「今四方無事,王可還東府經理州務。」

  陳瑣其實並不在乎形式,反正權力在他手中,便接了旨。正要離開尚書省,他的幕僚毛喜趕來阻止,認為這話絕不是太后之意,「陳國擁有天下的日子很短,先帝新喪,內憂外患與日俱增,正需要王爺坐鎮中樞,處理國事,太后怎麼會讓王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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