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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雍正皇帝榮登大寶,是合法還是篡位,聖心默定者究竟會是誰呢?至今仍是謎。好奇心氾濫成災……

  「玄……玄燁,那件要緊的事,可是煩惱該由哪位皇子承嗣大統?」

  刑年本來正欲上前來點醒皇帝,嘴都張開了卻又生生將破腹之音強咽了下去,顯然,被好奇心俘虜駕禦的人,可不只我一個。

  康熙失神了五秒種,頹道:「朕晚年厭政,禦下過寬,導致政令弛廢、國庫空虛、貪賄成風,諸多積弊痼疾皆待整飭。一弛一張治國之道,這堆徒有其表敗絮其中的爛攤子,只能交由堅毅鐵腕之人去收拾,人無剛骨不立,朕挑中之人,不僅是守成之主,更是開拓之君!」他停頓了一下,又道:「蝶兒,玄燁什麼都不瞞你,是(十)四阿哥胤禛(禎),就是那個你要朕壓制他,慎封他,琢磨他,為之計深遠的兒子。」

  是(十)四阿哥胤禛(禎)?險些翻白眼,你倒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句話明明就有歧義嘛,還有,你們夫妻之間的私房話,我怎麼知道?試探道:「那另一個兒子實在是太可惜了。」

  「不可惜,成小事者憑智,成大事者憑德。」康熙儼然進入到了一個不正常的亢奮狀態,像一個硬憋了滿腹兒秘密很久很久的人,握住『愛妻』的手一一傾訴:「蝶兒,四阿哥胤禛和十四阿哥胤禎,他們各有所長又各有所短,朕不是沒給過胤禛(禎)機會,可他叫朕很失望……當年的死鷹事件,朕知道八阿哥蒙受了冤屈,也清楚是誰動的手腳,可朕還是借題發揮,一為壓制胤禩,二也是觀察他……朕辱駡胤禩大奸大惡,他沒有吭聲;朕要與胤禩『父子之恩絕矣!』,他在旁不語;朕變本加厲,索性以莫須有的溺職之罪停了胤禩的俸祿,其實,朕從來沒指望他能到朕面前懺悔、道出實情,只希望他能來為八阿哥說幾句公道話,可是他沒有來,只全身心的忙著上竄下跳的博取虛望收買人心;後來,胤禩病到沉屙彌留,朕故意以『怕過病氣』為由,命諸子將其由鄰近暢春園的別墅移至城內家中,這是趁其病,要其命的殘酷啊,可是,只有朕的九阿哥激烈反對,伏地大哭,苦苦央求朕收回成命,而他只杵在一旁若有所思,至始至終也沒吱一聲,當時,朕就寒透了心……」

  百四十三章 早潮才罷晚潮來(網絡版1)

  說了半天,我還是沒弄清楚,令康熙寒心的究竟是胤禛還是胤禎,而最終令其垂青的到底又是胤禛或者胤禎?

  「那你還如此器重他,封他為王?」兩人都符合此兩點,穿不了幫。

  康熙微曬,嘴角眼際的皺紋深密得可以夾死螞蟻:「笨丫頭,大將軍王,聽起來神氣,卻只是個模棱兩可含糊其辭的頭銜,王,什麼王?郡王還是親王?不明確;可授尊號?沒有,歸根到底,是個假王……胤禎膽大氣盛,又在兵部歷練多年,放到朕身邊始終是個隱患,倘若聯合老八老九禍起蕭牆,蝶兒,就算玄燁可以自保,可……可朕將怎麼處理這些孩子?他們正值鼎盛年華,難道要像老大老二那樣圈禁他們一輩子嗎?……所以,把胤禎放出去掙軍功,有了追求,就不會橫生事端;老八老九有了盼頭,就不會鋌而走險;胤禛有了對手,就會更加勉力自律……」

  康熙一下子說了這許多話,微覺體力不支,便停下來頜目養神。

  原來如此!可以理解,死鷹事件令老八徹底垮掉,歷經數年心血辛苦經營的『阿哥党』不得不再推舉一個集團『代言人』……最大利益獲得者是誰?十四阿哥胤禎!面對皇位的巨大誘惑,他割捨了手足之義,於是,獲得了政治舞臺上嶄露頭角的機遇;但也正因為他背叛了同袍之誼,博取虛望又曲意奉承皇父,令他徹底喪失了問鼎乾坤的機會。孰得?孰失?

  康熙這種含而不露引而不發的手法,確得華夏傳統權術之精髓。可是……「有利必然有弊,總這樣天心難測模棱兩可,就不怕出現意外,導致衷心嘉許的兒子被世人嘲諷為名不正來言不順?」

  「蝶兒,玄燁想保全一顆珍珠,惟有把它放進魚目裡;想要保全一棵樹,只有把它擱在森林裡,胤礽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朕絕不能讓胤禛重蹈覆轍,不能!你也別擔心禛兒,朕已經幫他鋪平了道路……其實,二十餘日前,朕已自知命不久矣,於是,朝堂上那些能臣幹吏統統被以『莫須有』的罪名革職拿問,下到刑部大牢裡囚禁待勘……朕一怕他們在非常時期捲入非常之爭,站錯了隊,今後遭受新皇報復;二是因為他們已官至極品,新皇對其升無可升,再難施恩。如今,這群人委屈莫名,含冤待勘,禛兒登基後,下詔赦免安撫,令其官復原職,他們能不感恩戴德,勤勉辦差嗎?……蝶兒,玄燁拖著久病之軀前去南苑打獵,為的便是混淆視聽真假莫辨,既為幫咱們禛兒在關鍵時刻搶得先機,也是讓朕的其他不省油的孩子們還來不及鑄下大錯,便定下君臣大計,以免他們爭紅了眼,撕破了皮,僅存的那點手足情分骨肉天倫也蕩然無存,令新皇容不下他們,犯下弑兄屠弟之大不韙……朕還讓胤禛的奴才年羹堯,掌控大軍糧草,控制胤禎退路,所以,胤禎鬥不過胤禛……好蝶兒,你再等一等,待玄燁召見諸子宣佈了新君,咱們就走,從此雲裡蕩胸看縹緲,溪邊洗耳聽潺湲,什麼都不想,什麼都放下……」

  原來如此!好一個用心良苦,我雖是局外人,此時也禁不住心潮起伏熱淚盈眶。您這位孤家寡人,心裡一定很苦很累吧……可,可是……「胤禛的性格強悍矛盾,既急躁犀利又深沉莫測,既重情重義又刻薄寡恩,既心思縝密又偏激執拗,既愛憎分明非此即彼又偏偏城府極深善於偽裝……他……他未必會善待自己的兄弟!」

  「朕也很害怕,看事情太洞察是很痛苦的,除非具備了和這種洞察力相匹配的胸襟……可是,胤禛他是朕沒有選擇中的唯一選擇,一是因為你,二是因為諸子俱有罪,三是因為他的執拗勤勉正是下一任君主所必須的。一廢太子時,胤礽被拘禁,當時沒有一個人為他說話,唯有禛兒屢屢保奏。當時朕誇獎他性量過人,深知大義,似此居心行事,洵是偉人……其實,他焉是甘於屈居人下之老實人?又豈能對太子之位沒有覬覦之心非分之想?那些花花腸子,朕怎麼會不明白呢,可諸子當中,只有他願意『公開』矯情,願意好歹去保住皇室脈脈溫情的薄紗……當然,太子在一廢時儼然患了瘋症,亂性淫糜,晝多沉睡,夜半方食,飲酒數十巨觥不醉,啖飯七八碗尚不知飽,遇陰雨雷電,則畏懼不知所措……後來三阿哥胤祉揭發大阿哥請蒙古喇嘛巴漢格隆等人鎮魘詛咒太子,朕從來不信怪力亂神之說,區區巫蠱之術,便真能令個大活人駭變至此?果然,是有人在太子飲食中暗暗投入致瘋之藥……」

  難道是他?我心裡已經隱隱有了計較,一時五內崩摧!難怪當時康熙對大阿哥,也只是圈禁于府邸失去自由,依舊還是華衣美食的恩養著,而對他,卻是羈押在狹小潮濕陰暗肮髒的養蜂夾道,形同虐待,直到嘉彤之死方才勉強放出;難怪,康熙會在諸位皇子的聯名請安摺子上朱批:胤祥絕非忠孝之人,如不嚴加約束,必當生事……難怪這麼多年過去,老皇帝甚至連八阿哥都寬恕了,卻始終沒能真正原諒他!他是年齡偏長的十四個皇子中,唯一一個在熙朝從未得到過爵位的皇子!也是從康熙四十七年至今,每年康熙帝用朱筆圈出的參加祭禩天地、太廟、社稷的皇子王公名單中,唯一一位不是圈禁卻依然被屏棄其外的皇子。

  康熙黯然神傷:「敏妃歿得早,朕憐他寵他育他護他,朕的十三阿哥文韜武略,才學俱佳,兢業黽勉,是朕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之一,卻也給了朕最沉最痛的一擊!……胤祥胤禛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拔出羅蔔帶出泥,胤祥攬下了所有罪責,朕羈押了他也不願再深究下去,可那夜,胤禛跑來向朕懺悔請罪,他說,兒子與十三弟密邇無間,弟所做之事兄俱知情,一個茅坑出來的,誰也不乾淨,不敢求皇父寬宥,只求將這對鬼迷心竅的難兄難弟一同正法……朕不允,他跪求了整整兩日直至暈厥……蝶兒,胤禛不是個好孩子,卻是諸子中唯一一個敢於對皇父坦誠過錯的孩子,至少,他願意為自己的罪衍負責,願意為自個兒的弟弟擔當,最後,朕決定將這件悖逆的醜事爛在肚子裡,只是以重懲胤祥的身心來折磨鞭撻胤禛……接下來的十餘年,禛兒愈發的沉穩收斂,諸子群雄逐鹿,他卻放馬南山,以出世的胸懷待人格物,誠孝父皇,勉力辦差……」

  「既然您什麼都知情……不要……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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