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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論才,老三老四老八老九老十三老十四,都才華出眾。三阿哥之才,在於著書立說而非帝王韜略,將帝位傳給他,他也坐不穩,反倒是害他。而且,他自幼唯太子馬首是瞻,是諸子中唯一與胤礽交好之人,可大阿哥鎮魘太子,他明知卻昧著良心裝聾作啞任其作惡,直到胤礽徹底垮臺時才跳出來偽裝正義,欲漁翁得利,其心可誅;八阿哥之才在於務實圓滑和籠絡人心,可帝王之術,籠絡收買只是手段,制衡駕禦才是根本,委蛇人情博取官望,得之易來失之也易,他缺乏威壓百僚、勵精圖治的鐵腕和大魄力;九阿哥之才在於商道和奇技淫巧,可惜他過於理想化,任性叛逆,他的勤勉,只限於自己喜愛的事;他的真誠,只對於自己喜愛之人,所以,朕寵愛他卻從不器重。對於十三之罪衍,老八老九暗地觀望偷偷歡喜,再自作聰明的製造機會引朕發掘,當朕是瞎子傻子嗎?可他們個個都是朕的骨肉,朕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皇宮,華美典雅的重重帷幕比莽莽叢林裡的狂獸蟒梟更加血腥不仁,謙恭有禮的繁文縟節後遮蔽著有你無我的傾軋搏殺,身為皇子就是原罪!……一時間情不自禁、淚不能止:「您的骨肉,您能寬宥,可是……」

  「沒有可是,斷指而存腕,利中之取大,害中之取小,論才,唯他能勝任;論德,諸子旗鼓相當,五十步笑不了百步;而他最看重顏面名聲,恨不得天下人都把他像菩薩一樣膜拜仰視,他還篤神信佛,相信因果報應,就沖這兩點,他也不會輕易的對弟兄狠下殺手……這江山除了託付給他,再無旁人!蝶兒,玄燁究竟做錯了什麼?生時他們讓朕心力交瘁不得安生,死了還放不了心撒不了手,枉自牽掛神傷,玄燁真的好後悔會生養出這麼一群好兒子來!」康熙將數年積壓的鬱壘傾訴而出,一時精疲力竭卻又老淚縱橫,悲不能止,漸漸地竟痙攣著回不過氣來……我心中大慟,一邊命刑年速取蘇合香酒來,一邊輕拍他的背部焦急詢問:「皇阿瑪,您……」

  眼看著就要背過氣去的康熙猛得一個激靈,闔上的雙目陡然睜開:「你喚我皇阿瑪?!你不是蝶兒!……原來是你!」

  百四十四章 早潮才罷晚潮來(網絡版2)

  老皇帝的目光猶如噴泄的渾黃夕陽,一時間宛如有千百道芒刺貫穿我的瞳仁,雖然這已不是正午那輪,擁有驚世駭俗能量的烈日,可我,卻依然被震懾在原地,無法動彈分毫……

  「董鄂丫頭,你好……很好……罷了,畢竟是朕對不住你……愛新覺羅的江山本來就先天不足,再也負擔不起第二個多情帝王和第二個董鄂妃……刑年!」

  『為國捐軀』的時刻已經來臨了嗎?……

  有哲學家言:生死互滲。生是死的盡頭,死是生的末路……

  有智者道:沒有永恆,生死亦然。存是亡的『偽死』;亡是存的『偽生』……

  老子說:天地尚不能長久,而況於人乎!……

  莊子云: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死是解脫,應鼓盆而歌!……

  卡夫卡道: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死生有待耶?皆有所一體……

  心理建設完畢!

  接過酒杯,淡然而笑,正欲一仰脖兒吞沒鴆酒也讓鴆酒吞沒,杯子卻冷不防的被人劈手奪下潑掉……誰?足登黑膩子的千層底靴,身穿石青色暗團龍織錦袍,披著猞猁猻大氅,腰束黃綢縐搭包,面罩嚴霜,形容嶙峋,森臒蕭颯,騖目如電……似一塊冒著致命冷意的千年寒冰,又如酷暑正午炙烈烤人的戾日……他身後站著隆科多、高福兒和一個將斗笠壓得低低的玄衣人,卻沒有那個幾乎形影不離的文覺和尚。

  ……下意識的瞟向門口,門扉依舊緊閉,並無任何開動過的跡象……他們究竟打哪裡冒出來的?地獄來客?……不,難道是秘道?

  恍惚中記起十幾年前,我曾在清溪書屋的門外等候覲見,那時康老爺子還在澹甯居聽政,在等候過程中碰巧遇到了因十三之事而倍感孤寂煎熬的四阿哥,便一時興起做了三條安慰性質的預言,結果,『岸邊說話,水中有魚』!竟然被不知什麼時候已回到清溪書屋的老爺子給盡數聽了去還險些遭殃,因為我們一直守在清溪書屋的門外,並未見老爺子進去,所以,當時我就不由暗忖:暢春園裡有秘道從澹甯居或別的什麼地方通入清溪書屋不成?……後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被連累的著實『蔫』了好一陣子,這事兒也被拋諸腦後,倒是他,難道從那時起就上了心?探究出了秘道並留待時機成熟時一招制敵……心有山川之險,胸有城府之深,殺伐果斷睚眥必報,此人委實太可怕了。

  可是,他不已奉旨于冬至代皇帝祭祀南郊嗎?此時應在齋所虔誠齋戒才對,為什麼要棄正門走秘道避人耳目呢?

  對了,康熙這幾日正在靜養齋戒,除去負責保衛的近侍與照料起居的蘇拉太監,諸如嬪妃大臣皇子王公等,一律不得覲見……即便如此,各方勢力的眼線也在清溪書屋的外圍緊盯著,哪位處於權利旋渦中的皇子若奉詔在此『特殊時期』單獨覲見,消息馬上就會不脛而走……各派勢力立即會有所警覺……而走秘道,顯然可以消除此隱患令自己處於有利位置,難道,他是想來逼宮?

  可是,康熙皇帝屬意的正是他,他又何必沉不住氣自毀前程呢?

  ……等等!玄衣戴斗笠的神秘者手裡拿的是……?高福兒手裡捧著的又是……?難道?……不看則已,一看……席捲而來的驚悸猶如滅頂的海嘯……

  刹那間我被打入一個鴻蒙未啟、清濁不分,天地粘連、萬物混沌的黑暗世界,屏蔽在了無盡的冰冷和蒼涼間……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觸摸不到……飄搖已遠,窒息無邊,直到被一個東西牢牢箍住腕子,直到一個枯黯的聲音如『化骨綿掌』般直搗耳扉:「第三次,嗯?什麼都別再想了,你是我的。」

  「是四阿哥嗎?爾不在齋所虔誠齋戒,來此處作甚?」老皇帝畢竟是經過風浪的人,在忽如而至的變故面前尤自鎮定。

  「皇阿瑪聖躬違和,兒臣特來恭請皇阿瑪金安。」胤禛面如死水,波瀾不興。

  「哼,是嗎?」

  「不全是,兒臣想向皇阿瑪討兩件賞賜。」

  「說。」

  「江山,還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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