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舞大清 | 上頁 下頁
一四一


  依稀見他刨出個盒子打開,從裡面取出一件東西,神秘兮兮的跺過來,突然塞進我手裡:「送你的。本來是想中秋節刨出來驚喜一下,可那晚月亮老沒出來,後來一忙就忘了。剛才你罵我大兔爺……嘿嘿,就想起來了。」

  我一瞧竟是只玩具「兔爺」,臉蛋上抹有胭脂,小三瓣嘴上畫了一條細線,鮮紅的,上了桂花油;兩個細長白耳朵上淡淡地描著點淺紅;這樣,兔爺的臉上就帶出一種英俊的神氣,倒好像是兔兒中的神仙哥哥似的。它的上身穿著朱紅的袍,從腰以下是翠綠的葉與粉紅的花,每一個葉折與花瓣都精心地染上鮮明而勻調的彩色,使綠葉紅花都閃閃欲動。

  握在手中細細把玩,卻依稀覺得「兔爺」腹中似有硬物,找了半天卻發現入口在兔屁屁處,這齷齪的傢伙!伸手指進去將硬物取出,是一柄溫潤的白玉骨扇,扇上篆刻有字,尋得亮處仔細看來:水之性柔,四處流溢,彌漫天間,其本身本無方圓,隨際遇而有方圓之形;本無清濁,與物相容才有清濁之異;然水之性韌,遇熱化汽,遇冷成冰,或雲或霧或露或瀑,或溪或雨或海或雪,不滅不死,生生不息,循環不止。

  「葶兒,你看明白了?」

  「似懂非懂。」

  「糊塗!這是未雨綢繆,如果將來是十四弟登基,你便少不了是個親王王妃;如果是老四即位,究竟會怎樣誰也說不清,倘若我被禁錮被充軍被打成階下囚,咱們暫時分開了,你別做傻事,像水一樣隨遇而安就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腹中汩汩的蒸騰著熱氣,沖得我脫口而出:「如果將來是十四弟登基當然好,可如果是四哥登極呢,咱們如果不小心把彼此丟了,失了音信該怎麼辦?我們先約定個地方好不好?到時候,哪怕一切都失去了,咱們還能有你有我有個念想,即使再也不能『琴棋書畫詩酒花』,也還可以『柴米油鹽醬醋茶』。」

  「好!去哪裡呢?」

  「……去峨眉?……」

  「為什麼是峨眉?」

  「那裡終年雲霧藹藹,咱們就不用把對方看的太清楚,只看可愛的一面就好。」

  「嗯……還有呢?」

  「聽說那裡有珙桐,葉大如桑,皎潔的花朵如白鴿展翅,好看……還有有枯葉蝶、頑猴、佛蘭和彈琴蛙,好玩。」

  「嗯……還有呢?」

  「那裡有小四的夫家,還有,咱家小五不是和尚嗎?萬一他會到峨眉朝聖、看雲海佛光呢?說不定就遇上了……」

  「嗯……還有嗎?」

  「你究竟有完沒完~」

  「好,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一百四十章 千秋皓月問梅花(4)

  說?不說?天人交戰中……

  如果說,怎麼說?會不會瞎子引瞎子,引進黑巷子?……左右為難中……

  蜷縮在軟柔溫香的玉枕錦衾,卻輾轉反側難以成眠。上輩子津津樂道的清初四大謎案:孝莊下嫁、順治出家、雍正奪位和乾隆身世。

  又尤其是『雍正奪位』,這個位是合法還是篡謀,又涉及到康熙之薨是正常病死?含恨猝死?還是中毒橫死?……野史戲說漫天飛,正史考證難定論,廣大人民群眾雲裡霧裡的八卦了將近三百年,還是稀裡糊塗的一鍋粥。

  民間野說:皇四子上參湯毒斃皇父,勾結隆科多篡改遺詔,奪了原本屬於皇十四子的天下。

  而身為官方的雍正皇帝則出書高調闢謠,力證自己是奉詔而立的唯一合法繼承人。

  還有專家考證:康熙去世和胤禛嗣位是一場以武力為後盾,精心策劃,巧妙安排的宮廷政變,最終在胤禛的隔離與控制之中,康熙徹底崩潰……

  孰是孰非,後世聚訟紛紜,莫衷一是。

  但是,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偶感風寒的康熙以出乎人們意料的速度惡化殞命,雍正的繼位過程存在頗多不合常理之處……

  默默睇視著擁裘酣眠的枕邊人,半晌,胸臆間翻湧著難以名狀的悸動和惆悵,窗外圓月已複缺,更深露重,纖邈的月牙可勝其寒?

  驅逐雜思闔目欲寐,卻徜徉於一個又一個支離破碎的夢境,疲憊不堪……闌珊朦朧中我終於聽到自己在半迷糊中鼓足勇氣喃喃囈語:「阿九,真正的董鄂·菀葶早在12歲那年便薨了,其實我只是個贗品,來自兩百多年後,陰錯陽差中迷失于時空,借屍還魂在她的軀體中重生。」

  「嗯。」枕頭彼端傳來了不期然的回饋之音,恬淡而慵懶。

  我睜大眼睛,對上了他深沉的眸……那眸探究、燃燒、釋然、含笑……笑意泌出眼窩,漾於唇角,又滲透唇角,輕輕骨碌於喉頭,最後破喉而出、入雲裂帛……

  我惱了:「這不是扯淡,不是笑話,是實話,愛信不信,不信拉倒,姑奶奶還不伺候了呢。」

  翻身,用後腦勺抗議的對著這個兀自傻樂的糊塗蛋,越想越委屈,這些天彷徨掙扎,體內的小宇宙破碎再重組,重組又破碎,最後理智告罄,情感占了上風,想將一切和盤托出,可……可他卻沒肝沒肺……氣不過,後腳翹起來踢人。

  他從後面緊緊抱住了我,身子頓時軟綿綿的像喂飽了水的海綿,嘴裡卻彆扭道:「芝蘭不可與鱉鮑同室,離我遠點。」

  他不以為怵,索性把腦袋強壓進我的頸際間悶聲低笑,震得我連尾椎骨都酥麻起來,頸窩漸漸濕潤,這廝,居然眼淚都笑出來了,「好葶兒,其實,早在十四年前你就告訴我了。」

  渾身血液瞬間倒灌回心臟……十四年前?康熙四十七年?難道是那一次?我想灌醉他,結果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自己醉了個一塌糊塗,控訴了他三大罪狀……翌日,他辯駁了頭兩項,卻對第三項始終三緘其口。

  「你信?」

  「找不到不信的理由,太后的怪疾、易縣的瘟疫、黃河的淩汛、叛經逆道的想法、不可思議的獨立,還有時常莫名的感傷……總之,你一直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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