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舞大清 | 上頁 下頁 |
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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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粼粼的眸光漾出了柔和的漣漪,猛得紮進我懷裡呢喃:「能隨遇而安,到哪裡都可以生根發芽,梭梭樹真的好可愛。額娘,我明白你和阿瑪的苦心了,放心吧,趙世揚雖為一介布衣,卻是與女兒心心相印的人。小四嫁得浮雲婿,相隨即是家。好也能過,歹也能過,反正陰晴圓缺留窗外,心中一片豔陽天。」 ……月上東山,群星璀璨,澄澈銀河逶迤瀉地。婆娑樹下光影浮動,來水漱玉去波尋珠,兼桂香滿園,夜魚得水,碎銀一池,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定得住神、安得住魂的韻味兒……民間諺語云: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所以,今年中秋沒露面的月亮,在十月十五這天方姍姍來遲,呈現出玉宇銀盤皎潔,華夏金甌無缺的景象。 胤禟已枯坐在那兒一個多時辰了,薄唇緊抿,晶亮的桃花鳳目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翻滾噴湧,淡煙銀素裹,疑是謫降仙!我靠著他坐下:「在煩惱什麼呢?」 「我在想,十四弟走的時候,曾叮囑我道:皇父年高,好好歹歹,你須時常給我信息……這幾日,皇阿瑪流配了王掞,充軍了陶彝,鎖拿了馬齊,貶降了張廷玉,二十幾名能員幹吏被革職拿問,下到刑部大牢裡『囚禁待勘』……以前,皇阿瑪處置大臣都極其慎重,可這回卻乾綱獨斷,事先不透一點口風,事後也不留一點餘地,弄得全朝上下惶惶不可終日……我原本認為,可能是老爺子年老昏聵,痰迷心竅,所以今兒特地去請安探視,可皇阿瑪似乎並無大礙,還興致勃勃的要去南苑打獵……我真的琢磨不明白,這究竟怎麼一回事?」 我暗忖:雖然在這個時代,我也勉強算是個半吊子『先知』,就像康老頭絕不會知道他將於何時何地晏駕歸西,可我卻大概明瞭,暢春園清溪書屋,康熙六十一年,大約在冬季……至於具體到何月何日,還真是糨糊似的一鍋粥,上輩子學問不精,這輩子孰之奈何?不過,既然康熙跑到南苑打獵,不在暢春園,最近大內又沒有傳出老皇帝染恙的消息,那麼,這段時間我還是安全的,一時間似乎來了興致,便道:「立儲的事,皇阿瑪似乎真打算不到火候不揭鍋呢,胤禟,既然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倒不如討論一下聖心默定的即位人會是誰?」 百三十九章 千秋皓月問梅花(3) 夜色空靈,晚風如絲幕罩身般舒適熨帖…… 胤禟好整以暇的舒展了一下倦怠懶散的筋骨,清冷如水的面容柔和起來:「十四弟封大將軍王的那一年,廢太子以礬水作書,囑大臣普奇舉己為大將軍,事發,普奇獲罪。後來,翰林院檢討朱天保上疏請複立廢兩遭廢輟的胤礽為皇太子,皇阿瑪將其誅殺……所以,胤礽是鐵定沒戲的;前年,三哥胤祉對儲君之位又動了心思,結果被皇阿瑪當眾申斥,他的心腹孟光祖等人俱被處斬,所以,胤祉雖為未圈禁諸子中的最年長者,但亦非聖心默定的即位人…… 八哥雖好,但犯了皇阿瑪的忌諱,數年來屢遭冷遇,應該也不是他;十弟和我雖得皇父寵愛卻從未蒙其器重,七哥有殘疾,十二弟母家太低微,十三弟早被皇阿瑪打入另冊……恐怕真正有機會問鼎儲君的,只有四哥和十四弟…… 葶兒,你知道嗎?十四弟被封撫遠大將軍王,假天子儀仗、代皇父御駕親征時,我的心是何等的雀躍歡喜,這些年來更是竭盡全力對西北戰事予以支持……後來,十四弟整頓軍紀,籠絡回迄,成功平定西藏,迎立六世達賴,又數次大敗策零敦多蔔,將准葛兒反叛勢力徹底從西藏剷除,可謂是屢建大功,眾心鹹屬…… 去年九月,皇父命宗人府建立平定西藏碑亭,翰林院所撰之文,(右宗人)阿布蘭以為不佳者,再三另行改撰,並不頌揚皇考,惟稱大將軍功德,擬文勒石……當時我生怕此事再犯皇父忌諱,重蹈八哥之覆轍,可皇父居然沒有提出任何異議……我以為,一切都已塵埃落定,聖心默定的即位人是十四弟!可是……」 天上的月光突然黯淡起來,褪色的光彩宛如塵封多年的玉器。我情不自禁挨得更緊,用鼻尖在他臉畔腮旁輕輕摩挲,他將我一把攬過置於膝上,手心與手心相接,仿佛兩個在黑暗裡無助的摸索了許久的孤獨者,突然不小心碰觸到另一個摸索的指尖,帶著生命的熱忱和遠離孤獨的渴求,於是,兩個孤獨者的手緊緊相扣,恨不得從此血肉相連再也不必擔心在黑暗中失散…… 「可是什麼?」 「最近一年多發生的一些事,令我又陷入迷惘中,老爺子的心思,叫人永遠也猜不透……去年,皇阿瑪登基一甲子大慶,命胤禛往盛京祭祖陵。他叮囑老四道:『祭祖是關於大運之發祥,鞏萬載之金湯,開億世之統緒的大事,斷乎不能怠慢。這一次,你就代朕親臨,去向列祖列宗展孝報本,敬大法祖。』……當時,我的心就激靈了一下,如果十四弟是『代御駕親征』,那麼四哥就是『代御駕親臨』了……接著,剛從盛京祭祖回來不久的老四再次奉旨,這一次是代御駕祭祀太廟……去年冬至,皇阿瑪又命老四至南郊的天壇代皇父行郊祭天地大禮! 葶兒,不由我不發怵啊,對於帝王而言,重要的祭祀有三項:天地、社稷和宗廟,而皇阿瑪一生為人謹慎,對於天地祖宗的事向來親力親為,至誠至孝。為什麼連續三次讓四哥恭代?老爺子究竟安的什麼心?四哥和十四弟中,究竟會是誰?」 月色渾濁起來,好像在靜謐中腐爛的水;迷茫的星空像極了盲人深邃的眼眶,蒼涼、黯淡、失落。 「是啊,究竟會是誰呢?」我儼然化做了一條擱淺在沙灘上翻著白肚翕合著鰓的困魚,無意識的重複著他的問題。 「如果聖心默定的即位人是老四,皇阿瑪又何必對十四如此昭然若揭的牽腸掛肚,冬天送自己用過的舊腰帶,夏季送題詞的扇子,還親手將『止血石鼻煙壺』、『千里眼鏡子』等逐件親自檢驗放入每個包裡,再親筆寫下名稱,命人送至軍前……還有將皇孫中相對優秀的『內廷三阿哥』送至軍中為之效力,這種的特殊待遇屢施厚恩,除了昔日的廢太子,有哪位皇子曾得到過? 可是,如果聖心默定的是十四弟,那麼去年十一月十四弟奉命回京述職。皇阿瑪明明已決定和平解決准葛爾問題,特致書策旺阿拉布坦,令澤卜尊丹巴胡土克圖選派喇嘛位使,賚書前往招撫……為何在『可去』和『可不去』的兩可之間,皇父偏偏還是要命十四離京再赴軍前呢?更過分的是,今年三月十四弟離京以後,皇父兩次游幸老四的圓明園,並將其子弘曆召入宮中親自撫育! 猜不透,真的猜不透!葶兒,我覺得自個兒就像活生生被泡進酒罈子裡的蝦!想用力卻又軟綿綿醉醺醺的使不上勁……如果真是老四,他心有山川之險,胸有城府之深,殺伐果斷睚眥必報,老爺子在,他還能誠孝友愛;倘若老爺子不在了……恐怕咱們哥幾個便將是墓室幽冥、燈黃如豆,昏昏鬼吹燈了……」 我的心好難受,像被毒蚊子叮咬出紅腫的包,奇癢無比,恨不能把心頭的那塊肉都摳出去:「不許說這些自憐自傷,自暴自棄,自輕自賤的話!你看你,嘴又豁,眼又斜,好象八月十五的大兔爺……」話音哽住,淚飛化做傾盆雨…… 他的臉緩緩靠近,嘴唇輕柔的覆蓋住我,唇舌絞纏,美好的仿佛揣著一抹溫柔的雲朵,又仿佛在晨露和朝陽潤澤下輕輕綻放的花,我忍不住想,不管最後的結局如何,這一定會是我迴光返照時腦海裡的播放的最重要的畫面之一…… 「阿九,你在桂花樹下刨什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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