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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胤禩,呼聲最高、人緣最好的皇八子,則經歷了兩次大起大落,可謂是冰火兩重天!……于拘禁太子的第二日,康熙命八貝勒胤禩署內務府總管事……好景不長,又被康熙以「聞張明德狂言竟不奏聞」為由,革去貝勒,貶為閒散宗室……接著,帝召群臣齊集暢春園,從諸子中舉奏一位堪任皇太子之人,馬齊、阿靈阿、鄂倫岱、揆敘、王鴻緒私相計議,各人於手心寫「八」字,與諸大臣暗通消息……結果胤禩以壓倒性優勢當選……帝怒:八阿哥母家甚微賤,其本人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其黨羽早相要結,謀害胤礽,今其事旨已敗露……著將胤禩鎖拿,交與議政處審理……八阿哥在最接近顛峰的時候跌下了深谷。

  只是,這些對我而言,不過是史書上死板板的文字化做了冷冰冰的現實,可史書上語焉不詳、被當權者刻意刪除隱瞞的內容呢?胤祥,曾倍受康熙偏愛的,只要出巡必定帶著的,被贊為「吾家之千里駒」的、甚至單獨代表康熙封禪泰山的皇十三子,在「一廢太子」後遭圈禁,被康熙斥為「絕非忠孝之人,如不嚴加約束,必當生事」。從此終結整個熙朝,倍遭皇父冷落,究竟胤祥在「一廢太子」時做了什麼?讓康熙對他的態度一落千丈,這是歷史上的謎。

  上輩子,我曾無數次地好奇過,可這輩子,我卻無數次地祈禱:不要出事!胤祥,對我而言是不同的,他不僅僅是嘉彤摯愛摯親的兄長,也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如兄如友的奇男子。我欣賞過他「詩詞翰墨,皆工敏清新」的文采;驚訝過他「精於騎射,每發必中」的武功;見識過他「為民請命,誠直勤慎,做事無不精詳妥善」的才幹;更仰慕過他「猝變不驚,操刀斃虎」的神勇……可是,大霧彌天時,撥雲卻不見日,要來的,終歸還是來了!……太子被廢前一夜,十三和大阿哥一起向康熙揭發:半夜扒裂縫隙向皇父幃幄裡窺視的,害得皇父疑神疑鬼的,是太子……

  太子被廢後的第二天,鍋灰似的天擠滿了烏雲,接著狂風驟雨,鋼珠般的雨點,猛烈地砸在幾乎被烤脆了的大地上,那股能將人都蒸餿了的悶熱,終於一掃而空……暴雨過後,營地外不遠的土裡露出了半截長滿痘瘡的屍手,一具掩埋在地裡的屍體,被人們「意外」發現,經辨認,這具屍體正是皇十三子的親信蘇爾阿,這次隨駕的人中並無此人,很顯然,他是秘密前來和主子互通消息的,更可怖的是,蘇爾阿的屍體佈滿了痘瘡,這從某個方面似乎解釋了「從天而降」的天花病毒的源頭之謎!……康熙立即將十八之死遷怒於此,又聯想起導致胤祄第一次染疾的黑貓似乎也與十三脫不了干係,盛怒之下命徹查十三的帷幄,一封密信在胤祥的靴子夾層裡被發現……密信裡究竟寫了什麼,沒人知道,只知道康熙看過後將密信燒毀,然後單獨召見了十三,父子倆究竟秘談了些什麼,也沒人知道……當康熙當眾宣佈將他圈禁時,胤祥只是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長身立起,隨侍衛而出,而一直不露聲色,暗自韜晦,在誠孝上下足工夫的皇四子胤禛,卻在康熙帷幄前跪求了兩天一夜,直至昏倒,老皇帝始終沒有心軟……總之,十三阿哥的莫名蒙罪,是一個充滿著懸念和問號的謎。

  至此,胤礽,康熙最厚愛的兒子;胤祄,康熙最寵愛的兒子;胤祥,康熙最偏愛的兒子……廢的廢,死的死,囚的囚。

  ……

  暢春園,清溪書屋外,我低眉斂目地等候「皇帝兼公公」的大駕……今兒,康熙派人來宣我晉見,奇怪的是,康熙命我在晉見之前,先去看看幽禁在府邸中的大阿哥胤禔,再去看看由四阿哥負責看守的,被拘禁在上駟院旁氈帷裡的廢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是明珠胞妹惠妃娘娘之子,和我有血緣關係,命我去見他,為惠妃娘娘捎帶幾句貼心話,是合情合理的,可是,為什麼還要命我去見太子呢?而且只交代看看,又不說清楚看什麼……唉,帝王心術深似海,好在,康熙從來不是用來瞭解的對象,而是用來膜拜的皇上……

  抵達清溪書屋時,皇帝還在澹甯居聽政……百無聊賴地等候中,我逐漸進入思維的亢奮境界,一會兒想到馬上要遠嫁到科爾沁的十格格錦雲;一會兒想到已經懷孕,即將從翁牛特返京待產的八格格嘉彤;一會兒想起她們羈押在狹小潮濕陰暗的養蜂夾道裡的十三哥;一會兒想起康熙命我去看看的胤禔和胤礽……廢太子前後發生的事,我一件又一件地梳理回憶,一個又一個可供推敲的細節被我反復琢磨咀嚼……可是,我還是在迷魂陣裡理不出頭緒,解不開謎,就像福爾摩斯說的,「材料還不夠,我怎麼做得成磚?」……不過不管做不做得成磚,有一件事已經迫在眉睫……倘若在康熙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結果鐵定是害得老九跑來為我收屍,小四從此沒了親娘,所以,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用感性的外表和理性的頭腦達成非達成不可的目的。

  正咬牙切齒間,卻聽到一個涼得冒冷氣的聲音,「你把拳頭握那麼緊做甚?」

  一百零一章 緣何落入帝王家?(1)

  被來人用毫無人氣的目光「淩遲」,他冰冷的視線蹂躪著我的中樞神經,禁不住反射性地一哆嗦。我知道他這些日子壓抑、憤懣、孤寂、煎熬,也知道他懷疑老八、老九,甚至老十四陷害了胤祥,畢竟整個事件充斥著太多的蹊蹺……歎了一口氣,垂下眼簾,鬆開了握緊的拳頭,心卻又像被老鼠夾子死揪住了似的,憋屈得慌,「四哥,您往右邊挪兩步,行不?」

  他依言而行,卻不明所以,「做什麼?」

  我摸了摸陽光灼射下的柱子,「我就想看看,能把石柱子曬得溫熱的太陽,能不能融化您這根冰柱子。」

  笑話很冷場,胤禛依舊寡淡的如一汪悵然的死水,「剛才,百官在澹甯居重新舉薦太子人選……馬齊和佟國維都遭了殃,皇阿瑪定還窩著一肚子火,待會兒見了他,說話悠著點。」

  這算是具有四阿哥特色的人文關懷嗎?我偷窺了一下他的神色,陡然發現老四已不再年輕,清矍嚴苛的線條、冷颯蕭索的氣質、犀利森然的眼神,甚至連嘴角透著滄桑的細紋也帶著凜凜肅然……唉,未來的雍正皇帝……「四哥,紅塵百劫生菩提,煉獄火焰化紅蓮。有些事在絕望中孕育著些許生機,您別太苦自己了……嗯……我破例一次,做三個預言好了……在這兩年之內,會有三大喜事降臨在您的頭上,一是祿位榮升之喜,二是桃花入懷之喜,三是橫財就手之喜……嘿,您別不信啊,我的預言是很靈驗的。要不,打個賭?」

  能不靈驗嗎?史書上記載得很清楚的嘛,等到了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初九日那天,一切鋪墊停當後,被廢的胤礽複立為皇太子。爾後,康熙加封諸子,其中,胤禛晉封為雍親王,並充任鑲黃旗旗主,這當然是祿位榮升之喜了;而且,老康為了平衡諸子的勢力,又特別是覺得他家「四和尚」似乎單薄了一些,便親自下令,將才幹卓著的年羹堯一家從下五旗之一的鑲白旗升入上三旗之一的鑲黃旗,也就是說,完全歸入了老四的門下,然後又將年羹堯的妹妹指婚給雍親王做側室福晉,從此,老四和年羹堯的命運便真正糾結在了一起,而這個,當然就是桃花入懷之喜了;這些還不夠,老康還將圓明園賜給了老四以獎勵他的「誠孝」,京城的房地產多貴呀!平白無故得那麼大一莊園,橫財就手之喜啊!

  老四嗤之以鼻,恢復了一點人氣,「賭什麼?」

  「倘若每一個預言都靈驗了,您就欠我一個願望。只要有一個沒有靈驗,我就放棄曾經兩次救您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報恩聲討權。」

  「水深火熱?兩次?我怎麼就記得易縣瘟疫那一次?」

  「您也太貴人多忘事了吧!難道進入了而立之年,記憶力也跟著衰竭了不成?」我義憤填膺,「狼群那一次您忘了!」

  「我殺的狼可比您多,到底是誰救誰?」

  「好吧,如果我當時沒有從樹上跳下來,用七雷連珠銃放倒三匹狼,您現在還能活生生地站在這裡嗎?四哥,虧我還一直將您當作頂天立地的偉男子那樣崇拜,結果您就是那種只能佔便宜不能吃虧的主,真是錯看您了!」

  胤禛大概很少遇到這種渾不擰的主,皺眉勉強道:「就算一次吧!」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倘若我的三個預言都靈驗了,四哥您就欠我一個願望和兩條命,咱們簽字畫押,您腰間掛著的是隨身小印吧,再蓋一個印好了。」

  想了想,掏出絲絹,正要咬破中指,卻聽到一個不怒自威的聲音從清溪書屋裡傳來,「不用畫押了,朕來做見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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