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上不可(23)_聞情解佩

二三

　　這句話蘭舟算是說得相當重，溫昭儀果然臉色漲紅，她自恃被皇上寵愛一分，在宮裡也算是個體面的人，這下子被一個宮女奚落，當然咽不下這口氣：「有趣也罷，無趣也罷，這個情理我也會去爭爭，你一個宮女哪有身份對這件事情加以品評，你既然做了主子交辦奴才的事情，便請回吧。這驚鴻殿還不稀罕招待一個奴才。」

　　蘭舟眯起眼睛，倒也不以為意，把臉又往上抬一抬，刻薄地說道：「昭儀娘娘這樣身份的人，何苦跟我這奴才慪氣呢。蘭舟雖然是個奴才，可是也要看在哪個宮裡當差了，在澄瑞宮那是奴才的福氣，在這驚鴻殿嘛，那就是低賤了。」一席話將溫昭儀說得七竅生煙，錦言先前恨溫昭儀的逼迫，所以這會兒恨不得為蘭舟的話拍掌叫好了。

　　未等溫昭儀緩過一口氣來，蘭舟又走近了錦言，說道：「你是好命，皇后娘娘召你進澄瑞宮當差，這就跟我走吧！」

　　錦言仿佛有些不知所措，她雖然見到蘭舟時便料到，蘭舟之行與素語有關，可是親口聽她說要帶自己去澄瑞宮，還是有些猶豫，娘親殺死了周氏，自己該怎麼面對素語？

　　溫昭儀是瞭解其中隱情的，現下也只是淡淡一笑，說她是抓人的狸貓，也本沒有錯。溫昭儀拂了一下亂髮，強自鎮定道：「蘭舟，我與你素日無冤無仇，原本也不至於言語上有所衝突，今日之事我也不與你計較，聽我一句話，澄瑞宮當差也不過是三年而已，每三年必有一任皇后死於非命，澄瑞宮上下無一不被陪葬，你難道願意三年後如她們一般，被活活埋掉嗎？」

　　她看蘭舟神色一動，便繼續說了下去：「蘭舟，我瞧你是個聰明人，別一時被澄瑞宮那位的甜言蜜語所蒙蔽，得罪了這後宮眾妃，到那一日被拖去陪葬的時候，連一個出面為你求情的也沒有。」

　　蘭舟神色一怔，仿佛有些感動，走到溫昭儀面前，低下頭去微微一福身行禮：「謝昭儀娘娘關愛。可是在這後宮，蘭舟根本不知道可以依仗誰。」

　　溫昭儀面有得意，感覺自己籠絡了蘭舟，不禁笑道：「蘭舟，這個你無須擔心，我自會為你做主。」

　　蘭舟已經行完禮，站起身，抬起頭來，面上卻都是嘲弄之色：「昭儀娘娘，蘭舟勸您以後還是不要把話說得太滿了，就憑您一個昭儀，自顧無暇，還能護誰周全？等您熬上了貴妃之位，蘭舟再來求您吧。」

　　說罷，蘭舟便拉起錦言往外走，錦言看溫昭儀早已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覺得痛快極了，她一方面為蘭舟對素語的忠心高興，一方面又感到有些悲涼，怪不得溫昭儀欲登上貴妃之位，在這後宮無身份，連一個宮女的尖酸刻薄也是招架不住的。

　　可是這番隨著蘭舟去澄瑞宮，又不知道會面對什麼，素語早已不是在聞家唯唯諾諾的庶女，她是殤未朝的皇后，澄瑞宮之主。而自己，是那個殺死她娘親的人的女兒，雖是姐妹，卻情何以堪？

　　澄瑞宮果然不同于其他宮，帶著一種瑰麗與幽靜，帶著一股熱血與落寞，讓錦言環視幾圈後便失了神。素語在這裡生活，或許只是三年，三年後，素語也將會是一堆淒淒白骨一地熱血殘骸嗎？

　　錦言打了個冷戰，這春風吹在身上，怎麼還叫人這般寒冷？

　　錦言終於見到了素語，此刻的她華衣錦服，珠光寶氣，舉手投足間已是皇后的風範，坐在澄瑞宮主位上，自是一種威嚴，屏退了眾人，朱唇輕啟，款款道來：「沒有想到，我們姐妹也能以這種方式相見。」

　　「素語，你今日榮寵一時，我自然是為你高興的。」錦言說的是心裡話。

　　素語卻一臉不屑，那眼神裡的冷漠讓錦言不由得心寒：「你也說只不過是一時，這一時有多久？三載而已。」

　　錦言知道自己失言，便不再接話，或許是臉上的回避之情讓素語更加惱怒。

　　素語站起身來，衣裙拖曳，姍姍而至錦言身旁，在她耳邊低語：「但是你不要竊喜，我榮華只享三年，我卻讓你連三年也活不到，而且還是受盡折磨而死。」

　　素語的眼神充滿憤恨。她恨錦言，恨這個面對自己這個皇后還能無一絲驚懼的女人，如果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對自己絲毫不恐懼的女人，那便是錦言。素語感覺，自己在錦言眼中永遠都只是庶女，那個唯唯諾諾，與娘親悲悲切切的庶女，素語想徹底翻倒這一切，她要踐踏錦言的尊嚴，讓錦言在自己膝下求饒，徹底放棄那副嫡女高貴的神情。

　　錦言不忍看素語眼中痛恨至極的眼淚，於是說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們畢竟是姐妹……」

　　「你與錦親王在梅花樹下兩情相悅時，何曾想過我一分？」素語逼問。

　　錦言唏噓：「素語，這不公平，我有想過你，只是我那時以為他愛我，所以我也自私地沒有放手，因為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如今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不是嗎？」

　　素語無法抑制地大笑起來，笑聲不無輕狂：「聞錦言，自小到大，這是我唯一勝你的事情，南宮君悅喜歡的人是我，是我聞素語！」

　　親耳從素語口中得知此事，還是讓錦言有些接受不了，落寞與悲痛還是以無可抵擋的架勢襲擊了她，可是她不想示弱，她把頭低下，任眼中迅速湧出的淚滴落在地上，仰起頭時，妝容仍然素潔，滿目含笑：「果然，果然如我料想那般。他喜歡你，卻又來接近我，不知是為何？」

　　素語眼角有一絲邪惡閃過，不懷好意地說道：「那是我叫他那麼做的，我故意叫他接近你，故意讓你喜歡上他，然後讓你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你難道以為他真的會喜歡你嗎？聞錦言，你太自傲了，你也該好好認清一下自己。你容貌姣好，我又何曾輸於你一分？」

　　錦言的心如同跌入穀底冰窖，強顏歡笑也掩飾不了那種悲切，原來都是設計好的，難道南宮君悅眼中的情意也是偽裝，難道那次雪夜的守候也是虛情？錦言不想再繼續想下去，心裡好痛，痛得呼吸也困難，只覺得要窒息了一樣。

　　素語還在笑，她笑得那麼開懷，仿佛一百年未曾笑過一般，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聞錦言，你是不是覺得很諷刺？你為了那個人放棄了進宮，而那一切只不過是我刻意設計的，如今這殤未朝的後宮屬於我聞素語了！」

　　錦言咬住嘴唇，可是她的唇角也是不可自製的抽動，她的情緒現在高漲到了極點，可是卻尋不到一個發洩的出路，唇角有血溢出，她卻絲毫感覺不到一點痛。

　　終於，素語停止了笑，因為她已笑得無力，臉上又恢復了那種冷漠，在錦言耳邊問道：「你後悔了嗎？」

　　錦言不語，身體顫抖間，已有無限的情緒洩露。

　　素語冷哼一聲：「你怎麼可能不會後悔？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向來不是你聞錦言甘願做的，我現在為一國之後，而你卻只是一個小宮女，在這繁雜的後宮爭鬥中，還不知哪一刻便成了犧牲品。」素語的話越來越惡毒，她的眼神似乎能將錦言殺死。

　　「你既然這麼恨我，何不將我一刀殺了，豈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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