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上不可(3)_聞情解佩

三

　　聞素語的屋子早已粉刷一新，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寒酸。吉服早已送過去了，鳳冠霞帔是普天下女兒家的夢想，只是在皇帝南宮君尚嗜殺殘暴的傳聞下，入皇宮比上斷頭臺更叫人驚懼。

　　錦言慢慢走近聞素語的屋子。自從懿旨下來，素語身邊圍滿了宮裡來的婦人，看見錦言走近時，只以為她是聞家庶女，敷衍地點個頭，便各自忙碌著。

　　「你來做什麼？難道又變了主意，想把這皇后位子討回去？」聞素語嘴裡的一絲譏笑，讓錦言把心裡的話咽了回去。

　　「你怎麼不說話？平時看似賢良的聞家大小姐，這會子竟然對榮華富貴看得這麼重了？告訴你，這個位子我是要定了！我看到聞家上下對我誠惶誠恐的模樣，我開心得緊。你呢？以後只能頂著聞家庶女這個賤名活下去，怕是比我更辛苦吧。」說罷，聞素語放聲狂笑起來，屋外那些婦人不停皺眉往裡窺看著。

　　錦言拉拉聞素語的衣袖，輕輕咳了幾聲，說道：「我不打擾你了，明日是你的吉日，願你在宮裡一切安好。」

　　錦言轉身欲走，聞素語在她背後聲嘶力竭地喊道：「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的，你這個虛情假意的人！」

　　錦言垂著頭，不叫屋外的嬤嬤看見自己滑落的淚水，匆忙而行。

　　夜深了，因為積雪，並不顯得暗沉。雪在日光下刺眼，可在月光下顯得那麼沉靜，沉靜得駭人。

　　錦言被素語的話刺得好痛，或許在她的眼中，輕飄飄的幾句話，真的只是虛情假意。錦言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梅苑，依舊是清香飄逸，只是再也找不回純粹的心境。

　　還是那兩棵擁抱的梅樹，手裡握著暖玉，想起他撿起梅瓣的情景，心暖了起來，原來在自己的心底，始終會有一片淨土為他而存在。

　　「你在想什麼？」清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錦言不假思索，便轉身投入他的懷抱。

　　「原來你一直在這裡，你竟然沒有離開。」

　　他的手有些涼，或許是在雪地裡站久了，錦言把他的手放在唇邊，不停呵氣為他取暖，心裡卻為他對自己的好感動得一塌糊塗，原來自己是這麼期待見到他，這份驚喜讓她落淚不已。

　　「沒有見到你，沒有你的消息，叫我如何安心離去？快些告訴我，你真的要進宮了嗎？懿旨已經傳到太守府了？難道沒有挽救的辦法了嗎？」南宮君悅急切地問道。

　　錦言輕笑不語，只是定定地這麼看著他。他慌亂，他茫然失措，他失去往日的鎮靜，擁錦言入懷，吻了上來，輕聲說道：「我不許，你，進宮，我不許……」

　　好像梅枝晃動，壓在梅枝上的積雪落了下來，滑進脖頸間，如他的吻，輕輕癢癢的，喚起萬般滋味。

　　南宮君悅得知聞素語將替錦言入宮後，也是一陣唏噓：「她也是一個可憐之人……」

　　「君悅，即便我不進宮，聞家也再無錦言一人了，以後我便是聞素語，一個庶女怎麼配得上王爺？看來，你我終究是無緣。」

　　「錦言，我不許你這麼說。我去求太后，只要她把你賜給我，我就應承她那件事。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拋棄！」他聲音決絕。

　　「棄王位？隱江湖？」

　　他默默點頭，又開始下雪了，這個冬天格外冷，可怎麼比得上心寒？

　　「不行，只要你沒了王位，太后和皇上只怕很快便會製造事端，對外聲稱你遭惡人毒害無辜枉死，那時找幾個替死鬼出來昭告天下，她們母子兩人便既奪了命又得了利。我不許你做這樣的傻事，即便你我不能相守，我也願你好好地活著。」

　　「錦言，你讓我再好好想一想。」南宮君悅神色黯淡。他是個失意的王爺，才華橫溢，怎奈卻不是太后所出。聖上體弱不能執掌朝政，文武百官一向企圖擁戴南宮君悅奪權，這叫他們母子兩人如何不忌憚他三分？這下只等南宮君悅生下事端，便可名正言順將他除去，怎奈南宮君悅深諳君臣之道，一直韜光養晦，讓那母子兩人尋不著理由，抓不住把柄，關係才一直僵持著。

　　明日是吉日，他作為王爺，也會去朝堂祝賀，錦言只有催他快快離去。

　　錦言回到自己的屋子，綠意還等著給她卸妝，錦言記起她受了母親一巴掌的樣子，說道：「綠意，還疼嗎？」

　　「小姐，綠意已經不疼了。」

　　「娘只是性子急了些，她其實心不壞的，她只是為了我……」

　　綠意似是不想回憶此事，咬住下唇不再出聲，錦言便叫她先下去歇著了。

　　綠意卻站在原地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錦言，半晌才說道：「小姐，二小姐進了宮，只怕回不了這個家了，三年之期，她能熬得過三年嗎？」

　　錦言沒有想到綠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與南宮君悅兩情相悅的幸福，此刻也慢慢降溫，她陷進了無盡的愁思裡。

　　「綠意，你在指責我嗎？你在指責我，為什麼自己不進宮，而讓自己的親姐姐代我去送死，對嗎？」

　　綠意慌忙退了兩步，用手不停搖擺著：「沒有，綠意不敢，綠意知道這也不是小姐願意的……」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是綠意，我是真的害怕，我喜歡王爺，我要跟他在一起，我進了宮便再無機會了，難道姐姐就不能成全妹妹嗎？她明明知道王爺喜歡的人只有我……」錦言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為自己辯解。

　　「可是綠意聽說，今天二小姐那邊也收到了王爺的書信……」

　　錦言驀地一驚，仔細看著綠意，似是在找尋她說謊的證據，可是綠意的眼神那麼坦然，那麼平靜，錦言再次陷進了悲傷之中。

　　「綠意，這話可有假？」

　　「這是綠意親口聽二小姐房裡的春桃說的。春桃與我交好，不會拿假話來騙我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在梅苑，素語也會出現在那裡，只是不知道素語乘興而來，該是怎樣失落而去？南宮君悅，難道我果真看錯了你？

　　一夜無眠。

　　吉日，錦言讓綠意給自己多施了些脂粉掩蓋昨夜的蒼白。

　　錦言親自去素語房中，此時素語高高在上，相見時已有難以逾越的距離。素語屏退了眾人，鳳冠霞帔，珠光寶氣，坐在那裡如一座巧奪天工的美人雕塑。

　　「我就知道你還會來找我的。」素語語氣裡的肯定讓錦言有一刹那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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