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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我輕柔得打斷了她:「王爺畢竟是皇上最信任看中的兄弟,國事上也就多與他商量。王爺是辛苦了,可是,這也是為了國家,王妃還要體諒啊。」

  裕王妃點了點頭:「我知道的,只是,看著他那樣辛苦,心裡擔憂啊。」

  我笑起來:「王妃對王爺,真是情深意重啊。裕王能娶到王妃,也是修來的福氣了。」說著這話時,心中卻在滴血。什麼時候,我已變得如此了。

  「皇后娘娘哪裡的話,是紫晏有福氣,嫁與王爺的。」她低下頭去,面上一抹飛霞,不勝嬌羞。

  「過幾日便是皇二子的生日,那日皇上會辦家宴,王妃一定要來。」傍晚時分,我將柔然公主送至坤甯宮門外時,攜了她的手親切得說。

  「一定來。」她略施一禮,上了小轎。

  當我目送那青花小轎遠去之後,臉上的笑,逐漸消失了。

  軒兒生日那天,家宴格外的熱鬧。軒兒已經一歲了,早已學會了走路甚至說話,很是聰明可愛。這次家宴不若早前滿月宴那般大辦,卻因著都是自家人,顯得很是溫馨。

  只有沈羲遙的兄弟姐妹,還有我的三位兄長。三哥正巧來了京城,而二哥,數月前便被調回京師任兵部尚書了。如此,我淩家,便有了兩位尚書,戶部與兵部,掌握一國之財,一國之兵。勢力甚至勝於父親當年。

  裕王妃早早便到了,女眷們在暢音閣聽曲,男子們在御花園中比箭,也有得寵的後宮妃嬪三兩聚著賞花觀魚,一派和諧。

  我坐在鸞鳳金椅之上,看著他們言笑晏晏,沈羲遙今日興致很高,甚至走下龍椅與兄弟大臣們一同射箭,氣氛很是高漲。

  可是,我雖笑著,卻總是頻頻驚心,頻頻顧盼,直到開了宴,也不見羲赫的蹤影。於是喚來幾位命婦,隨意問著,一轉頭便對裕王妃說:「咦,怎麼不見王爺?」

  裕王妃笑了笑:「王爺前日請旨,因要去京郊察看,今日便不能前來了。皇上是允了的。」

  我「哦」了一聲,端起面前的瑪瑙葵花杯盞,輕吹著面上浮的一層茶葉沫子,笑道:「王爺為國,真是費心了。」複又道:「那王妃今日可一定要盡興而返。」

  筵席上也是熱鬧隨意,有舞姬美妙的舞蹈,還有歌女無暇的歌聲,大殿之上,一片把酒言歡。

  我的心,卻似失了一點什麼,卻也似放下了什麼,釋然什麼,目光無意識得轉著,惠妃略帶恨意的目光,就不經意間落在了我的眼底。

  她心中,自然是不快的。不知為何,許是早產的原因,沈轄有些笨拙,走路說話,什麼都比軒兒會得晚,甚至晚與普通的孩童。因此,沈羲遙不是十分喜愛他。兩個月前沈轄的周歲生辰,辦得十分簡單,沈羲遙也只是給了些賞賜而已,哪裡又軒兒的萬分之一。如此,惠妃心中很是不滿。有幾次,甚至在無意中,顯露了出來。

  我心中有擔憂,怕她對軒兒做什麼,一直小心提防。不過軒兒周圍的宮女嬤嬤我逐漸都換成了心腹之人,還有張太醫專門照顧,如是,便是難以下手了。

  傍晚時分筵席結束,沈羲遙的兩位兄長難得齊聚,便是一同去了養心殿。當所有的女眷官員都散去之後,月亮,已經漸漸升上來了。

  軒兒早已被嬤嬤抱了回去,我飲了些酒,有些微醉,便扶了惠菊的手,在御花園中散步醒醒酒氣。

  因是漫無目的,便自己也不知自己走到了何處。夜色漸深,我披的是件暗紅色團花披風,在夜色下很難辨認。行至一處假山之前,有些累了,看著假山一個凹處有平滑的延伸,便與惠菊走了過去坐下,因有個小小的彎,從外面,就很難發現裡面有人了。

  我安靜得坐著,外面傳來腳步聲,很輕,卻因是在沉靜的夜中,便是分明。

  第二百一十五章同來不是同歸去四

  「惠妃娘娘。」一個女聲低聲喚道:「您找我來,所謂何事?」

  「上次的事做得很好,告訴了皇上她與他之事。不過,卻因了那個惠菊不知怎麼出了去找了張太醫,還是讓皇上知道了是誣陷。寵愛更勝從前了。」惠妃此時的語氣完全不復平日的溫和淺淡,竟隱隱有之前麗妃的味道。

  「娘娘,小聲些,萬一這附近有人……」

  「不用擔心,本宮找你來此,已是派人察看過了。」惠妃的聲音響起,我卻在暗中冷笑起來。

  「那娘娘今日是要我……」

  「將這藥,放進她每日喝的藥汁裡。」

  「這……娘娘,這恐是難做啊。」

  「難做什麼?當初皇上停手不再往淩相藥中下毒,你不是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得繼續了下去才害死了淩相。不然,就憑皇上之前那些,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也多虧了你,讓那個管家告訴她是皇上所為。不然,她也不會刺殺皇上,不會被太后送出宮去,更不會與裕王有了糾葛。」

  我一愣,心揪緊起來,原來……竟是這樣。

  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蘇醒,那是恨,無邊無際的恨……

  「你不是有熟悉的人剛好進了禦藥房麼?這是個機會。只有除了她,你才能翻身。別忘了,若不是她故意引起皇上注意,你又怎會只是今日一個小小的婕妤,皇上一個月,多半在她那裡,剩下的時日,也多是在禦書房處理國事,哪裡還能輪到你?」

  「我知道了,惠妃娘娘。」

  這個聲音,我熟悉無比,那時皓月的聲音。

  黑暗中,我的手緊了又緊,直到指甲深陷進手心,卻不感到疼。皓月,枉我之前的苦心,枉我顧念過往的情誼,甚至枉我淩家,對你的收留照拂,最終,卻換來如此結果。

  我恨,更多的,是心寒。

  回到坤甯宮已是很晚的時候,我想了想,喚來惠菊。

  「今日聽到的事,不要說出去,裝做什麼都不知道。還有,明日所有的飯菜,全部悄悄倒掉,我們自己在小廚房裡做。另外,明日傍晚,請月婕妤過來。」

  「娘娘,這是為何?您該去跟皇上講的啊。月婕妤與惠妃他們……」惠菊沒有說完,我打斷了她:「你可有證據?皇上難道就會聽信我一家之言麼?」

  惠菊沒有說話,只默默站定了片刻,答了一聲「是」便退下了。我卻一夜未眠。

  次日傍晚,皓月來了,我裝做沒有前塵舊事,與她隨意得閒話這過去在淩府的日子,皓月一直很小心,畢竟她知道,我對她已經不是當初了。可是,我總是皇后,她不能不應對。

  「月兒,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好好說說話了。」我摘下桌上黃玉佛手花插中一朵大紅薔薇,一片一片得撕下嬌嫩的花瓣,手上便沾染了香氣,卻是伴隨著如血般的花汁。

  皓月一直看著我的手,似是嚇了一跳:「皇后娘娘……」

  我已笑:「幹嗎這麼客氣,我們怎麼說也算是姐妹了。以前,你都是喚我小姐的。」

  皓月一愣,撞上我含笑卻威的面容,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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