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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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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菊走到我身邊:「今日日頭很好,娘娘要不要走走?」 我莞爾一笑:「那就去御花園走走吧。」 臨近梨園處,有淺淺歌聲響起,想是新排的歌舞。只是那歌聲美妙動聽,詞也甚好。我凝神細聽,慢慢得,臉上變了顏色。卻是歡喜,隨後是心酸。 「別圃移來貴比金,一絲淺淡一叢深。蕭疏籬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數雲更無君傲世,看來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負,相對原宜惜寸陰。」 這首詩的上半部,分明是那日羲赫所做。我還記得,我問他該有下闋時,他那一笑。之後,因著突如其來的諸事,我忘卻了。可是今日聽來,卻是無盡回憶湧上心頭。原來,我的記憶中,還有美好的東西。 「數雲更無君傲世,看來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負,相對原宜惜寸陰。」我反復斟酌著這下半闕,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羲赫迎娶柔然公主的那天,我早早起身端坐在銅鏡前,仔細得看著鏡中那個女子。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眼睛,也失了神采。不過,一切,用精緻上好的脂粉,還是遮掩得過去的。 我不知道那個公主長相如何,不過在柔然使臣到來時,在那些宮女悄聲的議論中,那女子鬢髮如雲,桃花滿面,弓彎纖小,腰肢輕亞,行時風擺楊柳,靜時文雅有餘。內心,一直的自信不知何時已經淡去,心是恐恐,卻又是希望那個女子,能與那個英武俊美,魄力非常的男子相配。 我笑起來,手上拿了一支眉筆慢慢描繪出遠山含翠黛,手劃過處,竟是有些顫抖。 惠菊走進來,看到坐在鏡前的我,怔了下說道:「娘娘今日起的真早。」 我楚楚一笑,正將嫣緋色的口脂塗在薄薄一雙唇上,頓時,整個面目如詩如畫,開滌起來。 「惠菊,你過來看看,本宮這個涵煙妝,化得可還好?」 惠菊上前,幾乎窒了呼吸。「娘娘……」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低了頭去。 大紅綾羅絲鍛蟬翼鏤花荷葉裙,紅綃抹胸刺繡了牡丹春笑圖。側起雲髻,層層疊疊,斜垂至耳畔,水草般柔韌的髮絲,如雲霧縈繞。左戴掐金鳴鳳流穗海棠簪,右插鸞鳳縲紅珊瑚流蘇金步搖,又戴雙鸞銜壽果金簪,後斜九玖碧玉珠。耳畔低低垂著的,是飛燕銜穗流蘇耳鐺。一雙銀絲羽緞軟鞋上還有顆顆明珠製成團花樣式。待妝畢,明彩流華,貴盛非凡了。 我並非要與那個女子比什麼,畢竟,無論如何,此時,她是他要娶之人。而我,卻在早遠的最初,就註定了會有這樣的一天,帶著一國之後端莊高貴的氣度,含笑看著下面熱鬧非凡的場景。只是在那最初,我何曾知道,這樣的一天,竟是如此殘忍。 第二百一十四章同來不是同歸去二,三 在白玉石階上跪迎沈羲遙。我款款下拜,他親手相扶。隨他走進大殿之中,他回頭顧我,我含笑應對。殿內滿是王公貴族,肱骨大臣,後宮佳麗,屬國使臣。他談笑風生,我語笑嫣然。在所有人的眼中,眼前,都是一對恩愛和諧的帝后,那般默契,那般相稱。卻只有我們自知,一切,不過是水月鏡花,毫不是內心真實之現。 待羲赫攜了柔然公主進入殿堂之後,一室的喧嘩安靜下來。我定睛看去,目光卻是落在了那個男子身上。他的臉上是笑的,好似幸福的笑容。只是這笑如同之前我與沈羲遙的笑一樣,不過是做出的。 直道身邊的典禮官拿出聖旨朗聲念道:「茲有柔然公主南宮氏,澹鐘翠美,含彰秀出。固能微范夙成,柔明自遠,修明內湛,淑向外昭。是以選報名家,力效藩國。式光冊典,俾葉鐆謀。聯姻於大羲皇四子裕王沈羲赫,以示兩國交好之誠心實意。望二人……」後面的話我沒有再聽下去,一雙眼睛,卻是望向了下面那個女子。 這柔然公主果然貌美,豐容靚飾,光明殿宮,顧影徘徊,竦動左右。一室風華,多半被她占去。又因出身高貴,自有端雅的氣質流露出來。 我心中一動,此女,確實配得上裕王羲赫。也不愧為一國公主。 之後的典儀禮制,總有兩雙目光,不時落在我的身上。一道蒼茫決絕,一道,深沉陰鷲。而我,卻是一直帶著最動人,最嫻雅,最端莊,最高貴的表情,含笑看著大殿上的一切。好似一切與我無關,好似,我只是空中的輕煙,沒有實質。 誰的歎息,低低在耳邊響起,那歎息聲中,一生的所有,皆化做過眼煙雲。 不知何時我回了坤甯宮,自己是怎麼回去的,好像所有關於那個日子的記憶都在我踏進東暖閣的一刹那,全部消失在我的腦海中,我的內心深處,也將這些記憶,永遠得排斥在了外面。 只有依稀的印象羲赫帶了柔然公主上前請安,沈羲遙給了賞賜,我也發了玉牒給那個公主。依稀,那位公主端莊大方,算是佳人。 我應是喝得多,面上一直是笑的,笑得那般燦爛,那般奪目,以至於後來,滿室光滑落在了我的身上,眾人稱讚之際,卻有悲涼的目光,一直相隨。 是羲赫吧,還是沈羲遙呢。卻都無所謂了。 轉眼間,羲赫大婚已有數月,期間那公主倒是常常進宮,我也是一團和氣得與她話話家常,解解她的思鄉之苦。一來二去,她竟是真心對我,將我引為知己了。 一日裡裕王妃進宮,我們坐在坤甯宮的廊下,欣賞內務府剛送來的春花,眼前是一片姹紫嫣紅,此時只是初春,如此多的花,也是因著我前日裡無意說起想看看春色,沈羲遙下令,從江南以快船運到的。 「我嫁來前早已對他有所耳聞,柔然的將領對他都是害怕的。我便想,那該是如何一個男子啊,一定是兇殘暴戾的。當得知大羲皇帝將我賜婚于他時,心中竟是難以接受,可是畢竟我身負家國使命,便還是來了。」裕王妃絮絮說著,我只含笑繡一件孩童穿的小衣,那是為軒兒周歲生辰準備的。 「可是當我見到他的第一眼時,真的是吃驚萬分,不由感歎老天的眷顧。竟是十萬分的願意嫁給這樣一個夫君了。」裕王妃笑著,一臉的嬌羞模樣。 我也笑看著她,用一個嫂子的口氣說道:「我們裕王爺,放眼天下,可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夫君了呢。」 「皇后說笑了,王爺如何,也是比不上皇上的。」 我沉默了片刻,搖搖頭:「不。王爺……起碼,王爺沒有這後宮。」 裕王妃歉意得一笑:「可是,皇上卻是一顆心全記掛在皇后您的身上啊。」 「你們之間,處得如何?」我問出這句話時,內心猛然一跳,連語氣都有些奇怪了。 不過裕王妃卻沒有看出,她面上有一絲苦笑,沉思了半晌才說道:「其實不瞞娘娘,裕王對紫晏雖好,卻……」她突然低頭不語。 我一怔抬頭看她:「怎麼,難道王爺還欺負你了不成。」 「不是的娘娘,」裕王妃急忙說道:「不是的。王爺對我很好,可是,我卻覺得,他待我更似一個兄長,而不是夫君。」她停了停又說道:「他總是很忙,下了朝與皇上議事到夜裡,然後自己在書房又是大半夜。躺到床上便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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