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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何須嫵媚爭如意二 自五月末我有孕以來就一直在坤甯宮裡調養,羲赫的捷報月月傳來,三哥所借糧草提前到達,正好解了邊境上三十萬大軍的燃眉之急。之後我與沈羲遙關於孩子的對話也不知為何傳入軍中,令前方將士感慨,一鼓作氣,在七月裡攻進了回鶻的都城,虜獲了其王高車氏,沈羲遙的本意是讓其稱臣,羲赫也是按了王命辦事。不想那高車氏出爾反爾,先稱了臣,交了禦印,卻在羲赫返回靖城後授意長子狄曆率兵突襲,羲赫終沒再忍,殺回回鶻都城,弑殺了回鶻王,不想其子卻帶了上百心腹逃竄在茫茫荒漠之中。 接到八百里加急那天是九月裡一個雨天。連綿的細雨已經下了近半月之久,雖掃去了夏日裡的暑氣,可陰沉的天卻讓人心情都鬱鬱起來。 我坐在廊下看風雨中飄搖的菊花,那是內務府新送來的重瓣大菊,植在庭前廊下,大甕埋在地裡,看去好似自然生長出的般。 我隨意得搭了一件緋色秀金菊的披風與沈羲遙下棋,時時就看著那連綿成絲的細雨出神。手下面走錯了幾步,回過神來,那盤已經是無力回天了。 懶懶得一推棋面:「不下了,這雨天真讓人心煩。」我手搭在已經隆起的小腹上,不悅得看著沈羲遙說到。 沈羲遙一笑:「天公意於此。」 我孩子氣得扭了頭去,煙雨之中,張德海撐了把油布大傘匆匆而來,我心中一沉,必是前方又出了什麼事。 「奴才給皇上請安,給皇后娘娘請安。」張德海打了個千下去。我輕輕笑道:「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張德海抹了抹面上的雨滴,從團綠福字袍袖中取出一份奏摺恭敬的說道:「皇上,這是前方的八百里加急,奴才怕實在緊急,便將送信的隨軍趙副將帶來了。」他說完又看了我:「娘娘……」 我朝遠遠的垂花門看去,細雨煙煙中,一個挺拔身影站在雨中,雨水打在那銀光暗閃的鎧甲上,激起薄薄一層水霧。我點了點頭:「如是,本宮該回避了。」說罷扶了馨蘭的手站起身來,朝沈羲遙楚楚一笑:「皇上,臣妾先回去了。」 沈羲遙也站起了身,親手為我系好披風上杏色的絛帶:「朕稍後來看你。」 我搖搖頭:「皇上,這十幾日裡你都是在我處,和妃也有身孕,今日就去她處吧。」 我半推著沈羲遙:「和妃定也是希望皇上前去的。」眼波流轉望著沈羲遙,他抿了唇,良久才點了點頭。 我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又挨著廊柱坐下,端起之前沏好的棗茶望了那濛濛細雨出神。馨蘭俯在我耳邊說道:「娘娘,不回去麼?起風了呢。」 我搖搖頭不說話,慢慢喝著有些涼的茶水,半天才說道:「今日惠菊出宮回家,可回來了?」 紫櫻想了想答道:「惠菊姑娘家在城西,一去一回都是要兩個時辰呢。今晨她快已時才走,如今也才申時,之前都是酉時半刻方才回得來的。」 我「唔」了一聲站起身:「有些乏了,想睡會兒。若是惠菊回來了,喚我起來。」 這一覺睡得稍稍踏實些,不若之前的夜晚裡常有夢魘纏繞,即使沈羲遙在身旁也驅散不了。我從未向他提起過此,只是在漫漫長夜裡,聽著他均勻深沉的呼吸,自己望著透過重重鮫紗醇厚的燭光發呆。 傍晚太陽將落時惠菊回來了,我已經醒來坐在床上縫一件孩子穿的衫子,團圓福字蜀錦的料子光滑輕柔,都是內務府尋來的上等衣料。拿在手上卻是冰涼。 惠菊走進門時面色略有些憂愁,反關了門低低得喚了我一聲:「娘娘。」 我放下手中的針線,心突然跳動的厲害。 「可是……」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可是出了什麼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何須嫵媚爭如意三 惠菊四下看了看,雖然明知道沒有旁的人,卻仍是小心而低聲的說道:「回娘娘,來使只給了口訊,說是前面雖大捷,但逃了名王子,恐一時是回不來了。」 我點了點頭,「來使何人?只有這樣麼?」手上又開始縫那件小小的衣裳。 惠菊遲疑了片刻答道:「來使是三公子。還有……」她半天不知如何說出口。 我擱了手上的布料看著她,略有不滿的說:「什麼時候學會在我面前賣關子了?」 惠菊慌忙跪了下去:「娘娘,奴婢不敢阿。」 我歎了口氣:「別動不動就跪的,你也知道,我不喜歡那一套。起來說吧。」 惠菊站起身走到我身邊,低低得說:「聽三公子說,王爺在邊境染了風寒,已經許久不見好了。」 一陣刺痛從手上傳來,不知怎的,針竟生生戳進了手指。有血逐漸滲出,凝成一顆鮮紅晶亮的血珠。我吮了去,滿口的腥甜。 「三哥……還說了什麼?」我慢慢問道。 「還有,王爺說,要娘娘小心。」 自上次托了三哥協助羲赫之後,他便往返與邊境與京都之間。之前沈羲遙借了糧食,又怕再次遭到劫持,知道三哥與番邦也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便請他以商米為掩飾送去前方戰場。如今回來了,卻不方便進宮,我只能派了心腹惠菊去見他。之前也有幾次,三哥在前方,也是派了自己身邊的忠僕回來傳些口訊。如此,即便沈羲遙不與我提及戰事,我卻幾乎知曉得比他還多。 大哥與二哥,也是無意中得知了我與羲赫之情,本是竭力得勸阻,我也應了,答應他們做好自己如今的位置,只是請他們協助羲赫。素來三位兄長都極寵我,為了讓他們同意,我便告訴了大哥那一年多我「蓬島養病」的真相。大哥終是同意了,二哥自然也就沒了異議。三哥更是在我初說時便同意了去。 他們始終是大羲的忠臣,不曾背叛,即使,我悄悄請三哥製造了劫糧的假像,也是在清楚不會造成前方糧食緊缺的情況下。而此舉,終使三哥與羲赫之間有了正當的聯繫。 只是,我總是在內心深深的自責。我知道,父親若在世,定是完全不能容忍我如此的。只是,每當想到如此,我的淚便零落成雨。若是父親尚在,我又何必如此呢?若是父親還在,我還是那個善純的女子,我也會是一個賢後,完全收起生命中最初而最美的那段邂逅,笑看後宮中始終波及不到的紛爭,為他化解,輔佐他朝事,做一對恩愛的帝后。 沈羲遙奪走了我最珍貴的東西,我就要以別的方式,拿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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