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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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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事前的通報,柳妃宮裡的侍從們早已等在門前,為首的是那個叫緋然的侍女。「奴婢參見皇后娘娘。」緋然領著一群奴才跪下。我心裡暗暗吃驚,這柳妃宮中的侍從明顯多於禮制所定的人數,稍稍看來甚至接近了皇后宮裡的配製,只是我自己之前不要那麼多而已。 我微笑著問她:「你家主子可好?」 緋然恭敬答著:「還好。柳妃娘娘在寢殿休息,請皇后娘娘移駕正殿。」 昭陽宮的正殿是沈羲遙親自賜名——飛絮殿。用了柳妃名字中的一個字,這是無上的殊榮。我站在那殿中看了看,擺設甚至與我的鸞鳳殿無二,除了沒有以鳳做裝飾,但卻處處可見孔雀。皇帝之前的心思,恐怕來此的人都能明瞭。 「皇后娘娘請上坐,奴婢這就去請我家娘娘。」緋然端上茶。 蕙菊接過放到我面前,看似隨意地問:「之前皇后娘娘派人來通報了,怎麼柳妃娘娘不知麼?」 我按了下蕙菊的手,微笑看著不知如何回答的緋然。即使柳妃因身體原因,但是我之前給了她通報,她就該出來迎我,否則就是不敬之罪,更何況皇上沒有給她許可。柳妃是大意了,還是故意的? 「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娘娘早上回來有些不適,這才在寢殿休息的。剛睡著了,奴婢就沒有敢叫醒她。」緋然小心說著。 我笑笑起身,「本宮進去看看你家娘娘,她身子不便就不要讓她出來了。」 緋然有些愣怔。我沒有等她去通報,自己搭著蕙菊的手走向昭陽宮內廷。 一踏入院中我不由愣在那裡,這裡的回廊環著一小池碧波,滿種柳樹於其中,此時柳葉翩飛有片片輕拂過我的面頰,微微的癢,也微微的疼,蕙菊在一旁為我擋著吹來的柳枝。 我在回廊轉彎處停了下來,伸手輕輕一折,一根細嫩的枝條就握在了手中,我什麼都沒有說只低頭看著,蕙菊在我身後不敢說話,緋然亦不敢上前。把玩了許久我回頭對緋然說:「去通報你家主子,就說我來看她了。」緋然忙不迭地點頭。 我看著她的身影走到了對面的一扇門中,自己才又邁開了步,手一揮,那彎柳枝就輕輕躺在了水面上,泛起點點漣漪,又漸漸沉入水中,有大紅的錦鯉遊來用嘴小心地觸碰著那柳條,發現不是吃食終又遊走了。 我抬頭,滿目的綠柳蔥翠,輕柔飄逸。細細看去,柳樹中夾雜種植著梅樹,只是此時看不出是何種梅品。我能想像冬日裡這裡一定是處處彌漫著清冽的梅花香氣。不愧是宮裡最得寵的妃子宮室啊。我微搖著頭,腳下不覺已走到柳妃寢殿的門外。 裡面沒有動靜,我走的很慢,有緋然通報也該出來了。我側目看了蕙菊一眼,她上前掀開門上掛著的薄紗軟簾,一陣涼爽安神的氣息就撲面而來。我走了進去,緋然的身影在左手邊的屋子裡。我緩緩的走過去,這裡的裝飾很是華貴,牆邊靈芝蟠花大鼎中散出淡薄的輕煙徐徐,另一邊是一扇巨大的冰雕,上面刻著精緻的石榴、葡萄、牡丹。 柳妃半躺在床塌上,見我進來只抬了抬眼睛。我走到她身邊她才裝做要起身的樣子,我一把扶住,「身子重就好好休養著。」臉上是淡薄的笑意。 柳妃冷淡說道:「謝皇后娘娘。」 我看了蕙菊一眼,她立即拿了之前我準備的東西上來。柳妃朝緋然一點頭,緋然就接了過去,甚至沒有掀開那朱紅的蓋簾看一眼。 我心裡有些不快,看著柳妃依舊冷淡高傲的臉,坐到了她的床邊。她真的是沒有經歷過什麼後宮的波折。不過,榮寵在身這麼久,她的脾性變得如此傲慢也是正常,更何況又有了孕。對於我這個一直被皇上冷落的皇后,她自然不放在眼裡。可是她不知道,如今已不同了。 「你們下去吧,我有幾句話想跟柳妃妹妹說。」我直直看著柳妃,眼裡都是笑意。 蕙菊行了個禮就下去了,緋然卻進退為難。柳妃這才一揮手,她立即就跟著蕙菊出了去,隨手放下了軟緞門簾。 「這衣服真好看。」我伸手拉起柳妃水紅上衣的一角,裝做細細欣賞。是的,這衣服的做工實在精細,那孔雀站在一根鮮花滿開的樹枝上側過臉來,神情倨傲,羽毛根根分明,眼珠是用一粒黑珍珠鑲嵌而成。「只是……」我停了一下,看著柳妃回過來的秀美面孔,說道:「水紅就是水紅,即使再深,也永遠不能成為正紅色。」柳妃臉色變了一下。我站起身微笑看著她,可是眼中滿是嚴厲和震懾,「在這皇宮裡,最重要的是要守規矩。不論何種紅色,恐怕不是從妃一級可用的。」說完,走到門邊又回頭看她。她的臉漲得通紅,完全失了本身的柔婉氣質。我又說了一句:「既然你身子沉重,就不必每日向我請安了,今日我會跟皇上奏明的。」說完,掀簾走了出去。 還沒有走到正殿,緋然從後面走上來向我行禮,「皇后娘娘請留步,我家主子請娘娘過去。」 我微仰起頭看了看天,不知何時飄來大片濃雲遮住了陽光,周圍暗淡下來,沒有風,悶熱。 緋然為我掀開門簾後,退到一邊。柳妃已經站在了窗邊的一張桌前,手上拿著我給她的禮品,一根玉如意被她緊緊握著,用力之大我能看見她的指關節微微發白。 我沒有說話,只是等待著她。外面的冰雕融化,水滴答著落在銀盆之中,在如此安靜的時刻更加清晰可聞。 「滴答」,又一聲。柳妃終於回過身,帶著一絲嘲弄的笑,「你以為皇上為什麼複六宮行禮之儀?難道是因為你的美貌?你錯了。如今西南有先帝在位時未剿滅的賊人,他們勾結邊國猖獗侵擾,可是裕王病重,皇上要重用你二哥,才對你如此禮遇的。」她的神情是那麼的得意、那麼的嘲諷。 我心一沉,有種莫名的小小的失落,仿佛被人迅速地揪了一下的疼。可是我還是微笑看著她,「是麼?原來如此啊。」笑容更加的燦爛,然後逼近她一步眼中含著冷意說道:「原來皇上賜本宮蓬島遙台是為了這個?那我如今可以放心收下了。」說完要走,卻被人拉住。回頭看去,是柳妃不可置信的眼睛。 「你說什麼,蓬島遙台?」她的口氣變得慌亂和質疑,她的眼神中帶著絕望和小小的盼望——盼望我是騙她。 我低頭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雖心有不忍,但是我還是點了點頭,「是啊,蓬島遙台。」 柳妃的手輕輕滑落無力地垂下,她的臉色在我點頭時黯淡下來。我看著她踉踉蹌蹌著走到床邊坐下,甚至忘了在我出去的時候恭送行禮。可是我也顧不上在意這個,何況本身我就不在意。我只在意的是,他是否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樣對我動了情。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變得在意了,不單是他的情關乎著我的命運、我家族的命運。事實是,柳妃剛才關於我二哥的那番話,在我的心底深處埋下了一個小小的失落和痛楚,此時是那麼明顯地顯現了出來,讓我感到一陣陣的刺痛。 沒有直接回坤甯宮,我帶著蕙菊去了那曲徑通幽。其實不是有意過去,只是腳下無意識地走到,待自己反應過來,已經站在那迷宮的入口處了。怎麼走到那亭中我已知道,往事點點湧了上來,若說我對他完全沒有情,那是騙人的,不論是那個夜晚還是那期燈會,又或者是蓬島遙臺上的第一夜,有種感覺早就悄悄滲進了我的心。還好在這個時候,在還沒有滲得夠深的時候,讓我看到了柳妃的昭陽宮,知道了西南即將有的戰事,也知道了帝王的寵愛,永遠不是純粹的。想到沈羲遙,另一個面孔立刻浮在腦中,他溫和自在的笑,他的眼睛……此時心中頓感溫暖,可是溫暖過後,是更加悲涼和淒涼。原來,他更深地進入了我的心,那麼深那麼深,深到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 「娘娘。」蕙菊搖著我的胳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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