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風槿如畫 | 上頁 下頁
二一四


  哥,那時你說要將江山給樂兒,其實樂兒想對哥說,樂兒不想要江山,樂兒不想住在這宮中。這江山是父親和你從她手中奪來的,從來都不是樂兒想要的,樂兒想問哥……樂兒可不可以拿這江山和哥換下她?

  樂兒曾以為自己是這世上最恨她,最恨她的人……直至那日……見她滿身是血地站在未央湖畔找樂兒的時候,樂兒才明白,樂兒也許,也許很早以前就喜歡她了。許是在納藍家廟,許是在碧湖,許是更早以前……樂兒便喜歡上了……

  哥,樂兒活不長了。可能,可能等不到哥救她回來了,所以樂兒要去找她。哪怕再看她一眼,只一眼就好。樂兒一直以為那時不讓哥走,是因為最放不下哥,可她不見了,樂兒才知道,這天下、這世間,最讓樂兒放心不下的,不是哥,是她。

  不知多少次,樂兒乞求著上天,若有來世還讓樂兒和哥做兄弟。到時,樂兒便做哥的哥哥,一輩子護著哥、寵著哥、讓著哥。但自從樂兒知道自己喜歡她後,樂兒便不再這麼想了。樂兒不願和哥一起有來世,也不願再和哥做兄弟。因為假如這樣的話,到那時樂兒便要讓著哥,可樂兒不想將她讓給哥,哪怕一日也不想。

  哥,今生樂兒把小啞巴讓給你,來世,來世哥就不要出現了。來世就讓小啞巴一直,一直,一直地陪著樂兒可好?因為,因為樂兒要用一輩子的時間,要用一輩子來補償小啞巴曾為樂兒受的傷,也許一輩子不夠,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哥,你要格外珍惜這一世才是,因為小啞巴的來世,來來世,所有的來世都已經沒有哥的份了。

  哥別怕,樂兒若救出小啞巴定會把她送回哥的身邊的。將來的日子裡,哥一定好好地待她,連著樂兒的那一份,一起好好地待她。

  晨光中的未央宮,透露著淡淡的寧靜和雅致。

  沉沉睡在塌上的司寇郇翔雙眉緊蹙,額頭上滲著細細的汗水,露在外面的手緊緊地撕扯著身上的棉被。瞬間他猝然坐起身來,雙眸大睜,毫無焦距地望著對面。

  良久,他輕撫著疼痛難忍、溢滿了慌亂和擔憂的胸口,側目望向窗外沐浴在晨光中的生機勃勃的未央湖,幾次試圖將心底的異樣壓下去。可那股焦躁卻越發的重了,心中漲得發痛,只覺一股難言之意在胸中翻騰激蕩如浪潮奔湧,幾乎控制不住便要痛叫出聲了。

  怎會這般,怎會這般……上一次琥珀手鏈斷的時候也是這般,也是這般的疼痛得快要窒息……槿兒槿兒槿兒……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事……你讓我怎麼捨得,怎麼捨得你給的一切,你若敢……若敢再這樣放下我,這次……即便是做鬼,做鬼我也不會再放過你……

  「皇上!!」錦禦快步奔了進來。

  司寇郇翔驟然起身,驚慌地迎了出去:「出了何事?可是她……可是她出事了?」

  錦禦快速地遞上了一封信,頓了一下,艱難地說道:「主子留書出走了。」

  司寇郇翔聞言動作一僵,揚手接過那信,抖著手拆開,匆匆閱畢。

  頓時,司寇郇翔滿眸的離亂酸楚,他連連後退數步,直至扶住身後的長塌方才站穩腳。他喘息一聲,急聲道:「錦禦快!快讓人去追!樂兒他要做傻事!」

  錦禦垂眸道:「城門傳來消息,昨夜子時主子帶了十一名隱士出了城,宮中的千里駒一匹也未剩下,怕是追不上了。」

  司寇郇翔悲意稍斂,肅聲道:「八百里加急,速將王爺與一干人等截在邊界!」

  月國禦書房內。

  身著素白色皇子蟒袍的君赤,直挺挺地跪在書桌前,懇切望著龍椅上的人:「陛下不讓她見父皇最後一面便也罷了,如今父皇都已安然下葬,陛下還要關她關到什麼時候?」

  君凜手持書卷,看了一眼跪在下麵的人,冷然道:「你莫以為朕是真心放你出來的,若非父皇……朕萬不會放你出來,勢必將你圈禁到老!」

  君赤目中閃過急切:「若陛下真要圈禁一人方可解恨的話,臣弟願回廢院。」

  君凜冷笑一聲,掩上手中的書卷,站起身來,走到君赤的身旁,低聲笑道:「怎麼?皇弟心疼了?皇弟是不是寧願割肉放血也不願見她為自己受苦?」

  君赤側目看向君凜,咬牙道:「陛下誤會了,臣弟與槿只是姐弟之誼,並非陛下所想。」

  君凜驟然轉身,大笑一聲:「好!好個姐弟之情,她為你,你為她,倒是情深意重得很呢!」

  君赤急道:「陛下,冷宮的日子絕非她能受住的,你若有氣朝臣弟撒便是,何必如此地折磨她。你須知道她自小體質贏弱,這些時日天氣又熱又悶,臣弟怕她受不得這般的苦。」

  君凜一窒,鳳眸中閃過一絲意外,眉宇間爬上一抹悵然與擔憂。

  君赤見君凜神色鬆動,繼續道:「父皇屍骨未寒,在天之靈若得知陛下如此待她,心中不知道該有多難受。」

  君凜怔在原地,鳳眸中的惆悵與擔憂暫態化成了愧疚如惱怒,他猛然轉身怒聲道:「休要多說!朕就是要圈著她!朕就是要圈她到朕死的那天!」

  夜色陰沉,雜草叢生的素染宮,連一絲星光都看不見。

  訾槿趴在桌子上,望著窗外的黑洞洞的天空。訾槿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少天了,只感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吃上一點東西,若非每日還有一碗水,自己怕是要餓死這裡了。

  許是餓的時間太長了,訾槿感覺自己的嗅覺越加的靈敏了,床上的那股子黴味越發的讓人受不了,後來只有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這些天又餓又熱又睡不好,訾槿感覺只要這樣下去,再過不上幾日,自己也就可以和這裡永遠地說再見。只是讓人不甘心的是,自己最後居然是餓死的,太丟人了,太侮辱人格了,簡直不能接受!

  話說回來,宮裡的人也太壞了,宮裡明明有那麼多剩菜剩飯,就算是不給那些個好吃的,給點平常的總行吧,為何偏偏要給自己吃那些個餿的?每日只給一頓飯,無論是米飯還是饅頭日日都是餿的,更甚的是有的時候居然發黴了。終於是徹底地體會了君赤兒時的苦難了。

  就在昏昏欲睡之時,訾槿突然感到一絲異樣,她警惕地朝門外望去。一道黑影出現燈光下,待看清來人,訾槿滿眸的狂喜:「師娘!」

  已站在黑暗中良久的仇白鳳,淚光閃動地望著眼前那蓬頭垢面的人兒。自那一別不過兩月,怎麼就瘦成了這般不成人性的模樣?仇白鳳快步上前,摟住訾槿的頭,哽咽地道:「丫頭……你,受苦了。」

  逐漸地,訾槿心中的狂喜被那濃重的委曲所替代。她靠在仇白鳳的胸口,兩個月來所承受的的驚惶、無助、恐懼暫態蜂蛹而至。她緊緊摟住眼前的人,終於低低地哭出聲來。

  仇白鳳單手扶住訾槿已髒亂不堪的長髮,單手輕拍著她的背心:「沒事了,沒事了,師娘在這……師娘在這,是師娘不好,一心只顧得你師父,忘了丫頭了……丫頭不怕了,不怕了……」

  「師父他……師父他被君凜抓走了,還鎖了……還鎖了琵琶骨……我怎麼都找不到,找不到師父……都怪我,都怪我……連累了師父……」

  仇白鳳低聲哄道:「丫頭放心,你師父沒事。」

  訾槿淚眼模糊地望向仇白鳳:「真的?」

  仇白鳳點頭連連,附在訾槿耳邊輕聲道:「真的,師娘早想通知你了,可那時你住的那所宮殿裡戒備異樣的森嚴,周圍埋伏的全是高手,師娘根本就沒機會接近那裡,又怕打草驚蛇。老皇帝薨的第三日,師娘才探到你已被關到了冷宮,找了好幾日方才找到這裡。」

  訾槿身子一僵,腦中一片嗡鳴之音:「老皇帝薨?……君贏……君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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